衣衫不整、鬓发凌乱的傅湘语被扔到了花楼门口。
顿时聚集了一圈围观群众。
有人问这是谁,扔她出来的人笑嘻嘻地说:“郑五姑娘,咱们陈三郎的未婚妻啊。”
周遭的议论声顿时更大了,说什么的都有。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宛如一把把利刃,将傅湘语刮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傅湘语浑身颤抖,怨怼和愤恨在心中不断发酵、蔓延。
凭什么?那人想找的不是叶绯霜吗?又不是她,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些?
“都闭嘴!”傅湘语捂着脸,朝周围的人大吼,“你们谁敢再乱说,我就让人割了你们的舌头!”
傅湘语恨恨地想,她受了这么大的罪,叶绯霜也别想独善其身。
她毁了,叶绯霜也要给她陪葬。
对,她现在就是叶绯霜,她现在是郑五姑娘。
流言要杀,杀的也是叶绯霜。
——
谢珩在客栈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外边实在太热闹了,吵得他心烦意乱。听客栈掌柜的说,花灯巡游通宵达旦,这热闹要持续一整晚呢。
谢珩受不了,直接打马出城了。
他找了棵看得顺眼的松树,利落地爬上去,倚着树干懒懒地躺下,欣赏圆圆的月亮。
同时琢磨着,在颍川玩几天之后,他就去荥阳。
主要还是想找到那位红衣姑娘,和她正儿八经比比箭。
谢珩向来敬佩厉害的人,尤其见到比自己厉害的,那是一定要和对方切磋的。
正想着,就听见一串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这深更半夜的,这里又不是官道,怎么还有人?
紧接着,微弱的呼救声响起。
好家伙,这是让他碰着劫匪了。
谢二公子在边关长大,干的是保家卫国的磊落事,向来仗义,古道热肠。
他立刻从树上跳了下去,拿下挂在马鞍上的长枪,三两下就将对方几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他还准备追上去抓住几人扭送官府,可麻袋里的姑娘忽然没动静了。
救人要紧,谢珩只能任由那几人跑了,把麻袋解开,放出里边的人。
这姑娘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已然没了生气。
谢珩用力晃了晃对方:“喂,醒醒!”
对方没动静。
谢珩俯身听了下心跳,好像也没了。
谢珩在军营里练兵时,也遇到过一些人突然晕倒没了心跳的状况,知道人这个时候其实还没死,运气好的话可以救回来。
谢珩也学习了那种救治方法,立刻把人放倒,开始按压对方的胸口。
谢珩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在他这儿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生死关头,男女大防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所以掰开这女子的嘴往里边吹气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只想着把人救回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忙活出了一身的汗,总算把这女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郑茜静缓缓睁开眼,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刺激得她差点又晕过去。
谢珩拍了拍她的脸:“喂,你还行不行?”
他手劲大,郑茜静觉得自己被连着扇了好几个耳光。
一股腥甜在喉间翻涌,郑茜静痛苦地皱起五官,忽然偏过头去,喷出一口血。
她被血呛到,咳嗽不停,每一下咳嗽都带动着胸口的震痛,让她发出干哑的嘶喘和痛苦的哀嚎。
惨白月色下,一身红装头发凌乱的女人在急喘嚎叫,着实有点把谢珩瘆着了。
“你……帮我……”郑茜静断断续续地开口,“香、囊……药……”
谢珩立刻解开郑茜静腰间的香囊,从里边拿出药丸。
药丸很大,郑茜静平时吃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情形,她着实咽不下去。
谢珩也看出了这是个被折腾得只剩一口气的病秧子,也不敢强行喂她,怕把她再噎死了。
他思忖一瞬,把那药丸咬碎成几小瓣,喂郑茜静吃。
紧要关头,两人一个想救人,一个想活命,谁也没想别的。
药丸吃完了,谢珩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接下来怎么办。
赶紧去医馆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但医馆在城内,距离这里有几十里。
就这姑娘现在的状态,把她放马上,不出两步,她那口气就能给颠散了。
谢珩想了想,有了主意:“我背你回城,你还能坚持吗?”
郑茜静泪眼朦胧地点头。
可是她刚爬到谢珩背上,就叫得更痛苦了。
“又怎么了?”谢珩问。
“疼。”
郑茜静淌了满脸的泪,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死亡的恐惧给吓的。
“哪儿疼?”
郑茜静指了指胸口,又指了指肚子,意思就是整个都疼。
谢珩想着完蛋,她肋骨不会让自己压断了吧?
谢珩只得转背为抱。
郑茜静被他抱起来时,裙摆擦过树枝,“呲啦”一声撕下来一块儿布料。
谢珩倒是抱得挺轻松的,觉得她都没一袋粮食沉。
所以谢珩走得又快又稳。
郑茜静眼睛闭着,气息微弱,谢珩为了判断她是否还活着,只能和她不停说话:“你是哪家的姑娘?”
刚才给她压胸口的时候他就摸出来了,她的衣服是顶好的锦缎,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可能是药丸起作用了,郑茜静的气稍微足了一点点:“荥、阳,郑。”
谢珩扬起眉梢:“你是郑家的姑娘?那不是巧了吗?我兄弟陈宴,不就和你家五姑娘有关系?”
这话一出,谢珩看见这姑娘的眼睛亮了一点。
难道是因为听到了陈三的名号?
又一个陈三的爱慕者?
她嘴唇翕动,谢珩凑近一听,听见一声:“五妹妹。”
“我昨天还见到你五妹妹了。”谢珩说,“你五妹妹不行啊,有点子矫揉造作,听说还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挺有心机的。”
此话一出,只见这快断气的姑娘顿时和回光返照了似的,睁大了眼,很有劲儿地反驳他:“你,放屁!”
谢珩无语,这姑娘真是又小心眼又护犊子,不行就是不行嘛,还不让说了?
“骂我?”谢珩垂眸一扫,“信不信我把你扔这儿不管你了?”
“一码,归一码。”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但谢珩就是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救人归救人,但不能说我妹妹。
“你对你妹妹还挺好。”谢珩想起了家中的姐妹,不由得乐了,“你行几?”
郑茜静又闭上眼:“二。”
“呦,巧了,和我一样。”谢珩恍然,“你就是成国公府那病秧子啊?”
郑茜静没吭声。
虽然对方救了自己,但是她潜意识里不太喜欢这人。
感觉有点子粗鲁,还没礼貌。
更重要的是,竟敢说她五妹妹不好。
谢珩想,找媳妇千万不能找这样的,病歪歪的太吓人了。
他一直都喜欢那种身体倍儿好、可以舞刀弄枪的。
于是谢珩说:“喂,我今天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救你的命,你可不能趁机赖上我,让我负责啊!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郑茜静立刻睁开眼,喘了几口气:“你放心,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哪怕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会对你以身相许。”
谢珩:“那最好不过了。本公子人见人爱,就怕你爱上本公子,非我不嫁。”
郑茜静在这人的缺点后边又加了一条——自大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