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中心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刑天和陈薇并肩走着，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形成诡异的回音。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电子设备散发的金属味，让刑天想起北极气象站里那些闪烁的仪器。
\"等等。\"陈薇突然停下脚步，拉住刑天的衣袖。她的手指冰凉得不正常，\"你的烙印...还在痛吗？\"
刑天摇摇头，但颈后的灼热感确实没有完全消退。那种感觉很奇怪，不是单纯的疼痛，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烙印深处脉动，像一颗遥远星辰的微弱心跳。
\"你呢？\"他看向陈薇的左臂，\"那个疤痕。\"
陈薇下意识地捂住左臂，黑色制服袖口下露出一小截银色疤痕。那疤痕的形状很特别，像是被某种发光的液体灼伤后留下的痕迹，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星芒状。
\"从昨天开始...\"她压低声音，\"有时候会突然发烫，就像...就像在提醒我什么。\"
走廊尽头的安全门突然滑开，一个穿白色制服的医护人员推着医疗车经过。两人默契地停止了交谈。等医护人员走远后，刑天从胸前口袋里取出那枚五角星徽章。
\"你看。\"他用拇指轻轻摩挲徽章表面，\"这里有个奇怪的纹路。\"
陈薇凑近观察。在五角星的一个角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金色细线，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当她盯着看时，那细线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是...\"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凯勒的血？\"
刑天猛地攥紧徽章。一瞬间，烙印深处传来一阵强烈的脉动，伴随着模糊的画面——金色的液体从凯勒指尖滴落，渗入金属徽章的纹理...
\"我们得弄清楚。\"刑天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现在就去资料室。\"
陈薇犹豫地看了眼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去会议室了。\"
\"足够。\"刑天已经转身走向侧面的应急通道，\"医疗中心的数据库有最高权限，包括我们的任务报告原始版本。\"
陈薇咬了咬下唇，最终跟了上去。她的左臂疤痕突然变得滚烫，仿佛在催促她前行。
资料室的门禁系统对刑天的烙印Id自动放行。房间很小，只有一张金属桌和三个全息投影屏。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灰尘，在投影屏的蓝光中缓慢旋转。
刑天快速调出任务档案，输入双重加密指令。屏幕闪烁几下，显示出\"北极气象站特别行动\"的文件夹。
\"原始报告被修改过。\"陈薇指着屏幕角落的时间戳，\"你看，创建日期和修改日期只间隔了六分钟。\"
刑天点开文件。最初的版本和他们记忆中的完全不同——报告中明确记载着凯勒的存在，详细描述了他如何激活气象站地下的古老装置，以及最后...
\"天啊...\"陈薇捂住嘴。
屏幕上清晰地记录着：『受试体K成功与装置共振，身体组织量子化，形成稳定的跨维度通道。根据协议第17条，所有相关人员记忆需进行选择性清除。』
刑天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收紧，金属边缘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烙印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这次他没有退缩。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凯勒悬浮在金光中的身影，莉亚半透明的虚影轻抚孩子的脸颊，星晷银色的眼眸中流下的液态光...
\"他们把他变成了...工具。\"刑天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陈薇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颤抖着点开附件中的视频记录。画面里，年幼的凯勒站在复杂的仪器中央，金色的能量流缠绕着他的四肢。孩子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
『刑天哥哥，陈薇姐姐，别难过。』视频里凯勒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莉亚阿姨说这样我就能永远守护两个世界了。而且...』孩子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我还能看见你们哦，就像看星星一样。』
陈薇猛地关闭视频，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左臂疤痕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但此刻这种疼痛反而让她感到一丝诡异的安慰——至少这证明她没有完全忘记。
\"还有这个。\"刑天调出最后一份文件，\"记忆清除协议的执行记录。\"
屏幕上列出长长的名单，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在其中。刑天和陈薇的名字后面标注着\"部分抵抗，需持续监测\"。而最下方的备注让两人同时僵住：
『受试体K的量子态意识表现出不稳定波动，建议准备替代方案：候选者1号（烙印携带者ct-319），候选者2号（疤痕携带者cw-027）』
\"我们...是备用品？\"陈薇的声音支离破碎。
刑天沉默地关闭文件。烙印的疼痛已经变成一种持续的钝痛，但他现在无比清醒。他拿起桌上的五角星徽章，金属表面不知何时变得温热，那道金色细线微微发亮。
\"不会发生的。\"他将徽章放回胸前口袋，声音里带着钢铁般的决绝，\"永远不会。\"
警报声突然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
\"他们在追踪我们的访问记录！\"陈薇快速操作控制台，\"我启动了一个干扰程序，但最多只能争取十分钟。\"
刑天已经走向门口：\"走，去方尖碑。\"
\"什么？现在？我们马上要去——\"
\"方尖碑就是备用的'装置'。\"刑天打断她，熔金的瞳孔在警报红光中燃烧，\"你没发现吗？它的位置正好是北极气象站的正南方，而且基座上的纹路和气象站地下的一模一样。\"
陈薇倒吸一口冷气。她突然想起每次路过方尖碑时左臂疤痕的异常反应，以及那些模糊的梦境中总出现的金色光柱...
两人冲出资料室，转向员工通道。陈薇边跑边调出个人终端：\"我黑进了城市监控，可以避开巡逻队。但玛德琳那边...\"
\"给她发个消息，就说我们发现烙印异常反应，需要紧急医疗扫描。\"刑天推开安全出口的门，\"这不算完全说谎。\"
新日内瓦的街道在正午阳光下闪闪发光。重建工程让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这给了他们很好的掩护。刑天和陈薇混入一群建筑工人中，借了反光背心和头盔伪装。
\"还有六个街区。\"陈薇小声说，她的终端显示巡逻队正在向医疗中心集结，\"等等，这是什么...\"
她的屏幕突然闪烁起来，一组陌生的坐标强制弹出，伴随着一段加密信息。代码自动解码后，显示出一行小字：
『当五角星指向正午太阳时，真相之门将开启。——S』
刑天和陈薇对视一眼。S——星晷的首字母。
\"看那边。\"刑天突然指向远处的方尖碑。在正午阳光下，碑顶的五角星投下的阴影正好指向基座某个特定位置。
他们加快脚步，心跳如鼓。随着距离拉近，陈薇的左臂疤痕越来越烫，而刑天胸前的徽章也开始发出微弱的热度。
方尖碑周围有例行巡逻的警卫，但两人很快发现一个监控盲区——纪念碑东侧的维修通道。借着建筑工人的伪装，他们轻松混了进去。
基座近看比想象中更巨大，表面覆盖着精细的浮雕，描绘人类历史上的重大事件。但刑天立刻注意到，某些部分的纹路明显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风格——那些交错的金色线条，分明是放大版的烙印纹路！
\"这里。\"他拉着陈薇来到阴影指向的位置。基座上有一块不起眼的金属板，上面刻着新日内瓦的建城日期。当刑天将五角星徽章贴近金属板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徽角上的金线突然活了过来，像液体一样流向金属板，在表面形成复杂的纹路。
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金色光幕在基座表面浮现。陈薇不假思索地伸手触碰，她的疤痕与金光接触的瞬间，整个人猛地僵住！
『记忆同步开始。』一个熟悉的电子音在两人脑海中同时响起，是星晷的声音。
无数画面如洪水般涌入意识——莉亚在实验室的最后一刻，星晷的真正目的，联合政府高层的秘密会议，以及...凯勒现在的状态。孩子没有消失，他的意识确实化作了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但同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就像被困在两面镜子之间的光，无止境地反射、重复...
\"不！\"陈薇尖叫着挣脱金光，踉跄后退。她的左臂疤痕现在完全变成了金色，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刑天也退后一步，烙印烫得像是要烧穿他的颈椎。但比起疼痛，更强烈的是愤怒——他们都被骗了。记忆清除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是为了掩盖一个更可怕的真相：跨维度通道需要持续的能量供给，而那种能量只能来自智慧生命的意识。
\"候选者名单...\"刑天嘶哑地说，\"他们需要备用能源。\"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无线电通讯的杂音。巡逻队发现了异常能量读数，正在赶来。
\"我们得离开。\"陈薇抓住刑天的手臂，她的皮肤烫得惊人，\"去'青鸟'，现在只有它能带我们回气象站。\"
刑天最后看了一眼正在消退的金光。在完全消失前，光幕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孩子的轮廓，朝他们轻轻摇头，仿佛在警告什么。
当巡逻队赶到时，基座旁只剩下一个掉落的建筑头盔，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金色粒子，像是一场无人见证的微型星爆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