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唯有鲜血滴落石板的微响。
皇陵密室,如同被时光遗忘的墓穴。林慕白冰冷的身体倒在一旁,生命之火早已熄灭。萧彻躺在玄玉石台上,白发覆面,心口炽白彻底熄灭,魔气盘踞的躯体冰冷僵硬,再无一丝生机。沈知微瘫在血泊中,左眼处那个狰狞的血洞触目惊心,混合着银辉与墨色的污血仍在缓缓渗出,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深渊。
帝都上空的哀嚎与归墟的咆哮,被厚重的山岩与林慕白残留的微弱封禁隔绝,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然而,这寂静,只是风暴眼中的假象。
沈知微的意识,并未彻底消散。她感觉自己正坠向一片冰冷粘稠、充斥着无尽哀嚎与怨恨的墨色汪洋。这是归墟气息与万魂血祭怨念在她灵魂深处残留的投影。无数扭曲的、哭泣的、充满恶意的灵魂碎片,如同水鬼般拉扯着她,要将她拖入永恒的沉沦。
“沉沦吧……黑凰……这才是你的归宿……” 裴琰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这片意识墨海中回荡,带着掌控一切的意志。他虽被归墟之门的反噬牵制,但剥离源印失败和被搅乱仪式的暴怒,让他对沈知微的意志侵蚀变本加厉!
就在意识即将被墨色彻底吞没的瞬间——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温暖星光,如同穿透层层乌云的晨曦,极其艰难地刺破了意识墨海的黑暗!
这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沈知微自身灵魂的最深处! 源自那只被剜去源印、成为血洞的左眼……更确切地说,是源自那沉入涅盘本源最深处、暂时隐没的古老源印!
它并未被夺走!它只是……在萧彻灵魂烙印的掩护与自我沉潜下,暂时“蛰伏”了! 此刻,在沈知微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绝境中,在裴琰意志的疯狂侵蚀下,这点源印残存的、最后的守护本能,被强行激发!
星光微弱,却带着洞悉虚妄、守护真我的至高意志!它艰难地撑开了一小片纯净的星辉领域,将沈知微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勉强护在其中!
“嗯?源印……还在?!” 裴琰的意志投影在墨海中凝聚,化作一个冰冷的紫黑色人形,深紫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片微弱的星辉领域,惊愕瞬间化为更加贪婪的狂喜!“好!好得很!藏得够深!那就……连你的涅盘本源,一起剥离!”
更加狂暴的墨色洪流,裹挟着万魂的怨毒哭嚎,狠狠冲击着那点星辉!
星辉领域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光芒迅速黯淡!沈知微残存的意识核心,如同置身于亿万根冰锥攒刺的炼狱,剧痛让她在沉沦的边缘发出无声的嘶吼!
不能沉沦!不能让他得逞!
祖父染血的白须……
金笼冰冷的栅栏……
祭坛毒酒穿喉的灼痛……
归墟裂隙他错愕的冰蓝瞳孔……
霜火熔湖的毁灭巨爪……
还有……林慕白最后那声“知微……看……”的悲鸣……
以及……玄玉石台上,那个为了替她挡下剥离之痛而燃尽最后生命、彻底冰冷的白发身影……
恨!滔天之恨!
痛!撕心裂肺!
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足以焚尽灵魂的……悲恸与……孤独!
如同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的……孤凰!
“啊——!!!” 一声源自灵魂本源的、混合着极致痛苦、悲愤与孤绝的无声尖啸,在沈知微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中炸响!
那点守护她的微弱星辉,在这股焚尽一切的悲恸意志冲击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如同被投入了最炽烈的燃料,猛地爆燃起来! 星辉瞬间转化为一种……冰冷、决绝、带着焚灭自身过往与一切枷锁意志的……苍白色火焰!
涅盘余烬!在极致的悲恸与孤绝中,被强行点燃了最后的……焚我之焰!
“既然……都想夺走……” 沈知微残存的意识碎片,在这苍白的焚我之焰中发出最后的、如同泣血般的决绝呐喊,“那就……烧吧!!!”
她不再守护!不再抵抗裴琰的侵蚀!
反而……主动引导着那苍白色的焚我之焰,连同那点源印残存的星辉,化作一支燃烧着自身存在与记忆的……命运之笔! 狠狠刺入自身意识核心周围……那片由无数痛苦记忆碎片构成的、被裴琰意志侵蚀的墨色汪洋!
目标——点燃它! 用自身的悲恸与存在为薪柴,点燃这片承载着裴琰意志侵蚀的墨海!哪怕……同归于尽!
轰——!!!
苍白色的焚我之焰,如同落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意识墨海!无数代表痛苦记忆的画面——灭门血夜、金笼囚禁、毒酒穿喉、归墟断臂、霜火焚心、以及此刻左眼的剧痛与萧彻冰冷的尸体……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怨恨,都在这苍白的火焰中……疯狂燃烧起来!
这不是净化,而是……献祭! 献祭自身最深刻的痛苦与存在,化作焚灭一切的业火!
“呃!” 裴琰的意志投影发出一声闷哼!他侵蚀沈知微意识的墨海,此刻竟变成了焚烧他意志投影的熔炉!那苍白色的火焰,带着一种无视防御、直接焚烧精神本源的恐怖特性!他的投影瞬间变得虚幻不稳!
“疯子!你想魂飞魄散吗?!” 裴琰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怒!他没想到沈知微会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反击!
“一起……死!” 沈知微的意识碎片在苍白火焰中发出无声的咆哮,焚我之焰燃烧得更加猛烈!她的意识核心正在这火焰中飞速消散,记忆如同烧尽的纸张般化为飞灰!但同时,裴琰的意志投影也被这业火狠狠灼伤、削弱!
就在这意识层面惨烈自焚、即将同归于尽的瞬间——
现实,皇陵密室。
沈知微瘫在血泊中的残破身体,心口那枚被万魂血祭能量稳固、裴琰烙印掌控的黑色晶体,其核心深处,那缕一直被炽白火焰(萧彻遗留)灼烧、又被裴琰强行压制的力量夹缝中……
一点极其微小的、如同尘埃般的……银色碎屑,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是星盘碎片!是那枚彻底破碎、核心符文被萧彻炽白光束打入晶体内部、几乎被遗忘的星盘碎片最后的残渣!
这点碎屑的闪烁,微弱得如同宇宙尽头的星光。
但它闪烁的位置,恰好是……沈知微意识在现实身体中,与那枚沉入涅盘本源最深处的源印……产生最后共鸣的节点!
嗡——!!!
这点碎屑的闪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现实与意识之间……激起了微弱的涟漪!
意识墨海中,那正在焚烧一切、包括自身的苍白焚我之焰,在这现实涟漪的微弱刺激下,如同被投入了一滴冰水,极其突兀地……波动了一下! 焚烧的速度……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至关重要的……迟滞!
这迟滞,对于正在被焚烧的裴琰意志投影而言,是致命的破绽!但对于即将彻底焚尽的沈知微意识核心而言,却是……一线喘息之机!
“哼!垂死挣扎!” 裴琰的意志投影抓住这丝迟滞,猛地爆发紫黑色能量,强行挣脱了苍白火焰的焚烧范围,瞬间变得极其虚幻!他深紫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在火焰中摇曳、同样即将消散的沈知微意识核心,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与……一丝被彻底激怒的忌惮!
“源印……涅盘本源……还有这焚我之焰……你的价值,远超我的预估!” 裴琰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狂热,“但游戏……该结束了!”
他不再试图在意识层面彻底摧毁她(那会毁掉源印),虚幻的投影猛地抬起手,指向意识墨海之外,指向沈知微在现实中的……那具残破的躯体!
“你的躯壳……归我了!”
随着他的动作,现实世界中,沈知微心口那枚黑色晶体核心的裴琰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紫黑色光芒!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带着绝对掌控与剥夺意志的力量,不再是剥离源印,而是……强行压制她残存的本能抵抗,要彻底接管这具蕴含着源印、涅盘本源与焚我之焰潜力的……“容器”!
沈知微瘫在血泊中的身体猛地一颤!七窍中流出更多混合着银辉与墨色的污血!仅存的右眼(被深渊覆盖)瞳孔深处,那点纯粹的墨色,在裴琰烙印力量的强行灌注下,开始剧烈波动,隐隐有被更深邃的紫黑色取代的趋势!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仿佛在抗拒着无形的操控。
就在裴琰即将完成对这具“容器”的初步掌控,右眼墨色即将彻底转化为紫黑色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水滴声。
声音的来源,是……沈知微左眼那个狰狞的血洞!
一滴与之前污血截然不同的液体,从那血洞深处……缓缓渗出。
这液体,并非红色,也非银墨混杂。
而是……一种纯净到极致的、仿佛蕴含着破碎星穹与涅盘余烬的……混沌之色! 如同将宇宙初开的混沌与星火燃烧的余烬融为一体!
这滴混沌色的液体,无声地滴落在冰冷染血的石板上。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光芒闪耀。
但在它滴落的瞬间——
“轰——!!!”
沈知微那只即将被紫黑色彻底占据的右眼瞳孔,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星辰,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混合着冰冷星辉与焚灭金红的……混沌光芒!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被左眼血洞中滴落的混沌之泪彻底激发的、超越了源印、超越了涅盘、甚至超越了裴琰理解的……古老、混乱、却又带着至高毁灭与新生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灭世巨兽,在她这具残破的躯壳内……轰然苏醒!
这股气息爆发的瞬间,心口那枚黑色晶体表面的暗红符文……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瞬间黯淡、龟裂! 裴琰烙印的力量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冰雪,发出“滋滋”的湮灭声!
“什么?!” 意识墨海中,裴琰那虚幻的投影因极致的惊骇而剧烈扭曲!深紫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现实世界中沈知微那只爆发出混沌光芒的右眼,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