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宫总坛的晨钟刚撞过第三响，我已立在丹房檐下，看小翠将最后一瓶“清瘴露”塞进乾坤袋。她新换的水绿色裙裾上绣着缠枝莲，针脚里凝着淡淡的灵力——那是她大乘三层修为的佐证，指尖拂过袋口时，挂在腰间的女娲宫玉牌轻轻发烫，牌面刻着的“娲”字纹路正与总坛地脉共鸣。
“小姐你看，这是清玄长老托人捎来的中州舆图。”她献宝似的展开一卷素帛，上面用朱砂细细标着长安仙城的街巷，女娲宫分部被圈在最中心，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丹炉，“长老说分部的丹房比总坛还大，藏着从镜花水月窟采的千年月心草呢。”
林欢与林娟踏着露色走来，玄色劲装外罩着云纹披风，披风下摆绣的女娲补天图在晨光里泛着柔光。林欢腰间悬着的青铜令牌“啪”地撞上剑鞘，那是总坛特批的“护法令”，大乘五层的灵力在令牌上流转，引得檐角铜铃一阵轻响：“灵舟已备在山门外，清玄长老传讯，说青云书院的学子昨日在镜花水月窟外围，撞见了疑似魔界煞气的黑雾。”
林娟伸手将舆图上的褶皱抚平，指尖点在“镜花水月窟”的标记上：“长老说这秘境与上古女娲娘娘炼石有关，窟底的水月倒影能照出修士的本心，咱们大乘境的修为正好能扛住混沌气的侵扰。”她鬓边别着支桃木簪，是用总坛后山的千年桃木削的，簪头刻着小小的镇魂符，对付邪祟最是灵验。
我接过舆图，指尖触到素帛边缘绣的云纹——与我们披风上的纹样分毫不差。这是女娲宫弟子的标记，无论在总坛还是中州分部，只要见着这云纹，便知是自家人。
行至总坛山门，镇守的明心长老递来三枚莹白玉简。玉上刻着分部的阵法图谱，她指腹摩挲着我腕间的青石佩：“这佩与分部的镇坛石同源，遇险要时捏碎玉简，佩上的石纹会引着你们找到结界入口。”她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最终落在小翠鼓鼓囊囊的乾坤袋上，忍不住笑，“娟儿说你惦记着分部的桂花糕？清玄长老特意让人蒸了一笼，就等你们到呢。”
灵舟破开云海时，下方的山河渐渐缩成青黛色的卷轴。小翠趴在舷窗边，突然指着远处一座浮在云端的楼阁：“是碎星楼！”楼檐下挂着的风铃是用星髓做的，风吹过时，铃声里裹着散仙们的笑骂声。林欢调整灵舟方向，避开楼外流转的星力结界：“那是钓星散人的地盘，他最不喜女修靠近，说是会搅乱星象。”
林娟却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罗盘，盘针正对着碎星楼的方向打转：“他前日还托人给长老带信，想要总坛的‘牵星引’，说是能钓出更亮的星子。”
七日后，长安仙城的轮廓终于撞进眼帘。昆仑玉砌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城门上“长安”二字透着金光，那是青云书院的大儒用浩然正气写就的，据说能镇住三成的邪祟。女娲宫分部的飞檐就从书院隔壁探出来，檐角铜铃悬着的符咒被风一吹，竟飘出清心咒的调子。
清玄长老已立在分部门前的石阶上，月白道袍上沾着些丹砂，大乘后期的灵力像潭深水，看着温和，却能稳稳托住我们踏空落下的脚步：“可算来了。”她笑着掀开茶案上的锦布，里面摆着四盏碧螺春，茶汤里浮着的茶叶竟慢慢舒展成女娲宫的云纹形状，“镜花水月窟三日后开启，我刚炼好‘定魂丹’，你们且先稳住心神。”
小翠的目光早被案旁的食盒勾走，揭开一看，桂花糕的甜香混着丹房的药香漫开来，糕上的糖霜捏成了小小的灵狐模样，尾巴尖还沾着颗亮晶晶的碎星砂。
我望着分部院内那棵探出墙头的桂树，忽然觉得，这中州的风里，既有秘境的诡谲，也有自家人的暖意。
分舵的夜露带着丹房特有的药香，我坐在窗前翻检明日入窟的法器。案上并排放着三枚定魂珠，珠内流转的白光里，能隐约看见女娲宫总坛的轮廓——这是清玄长老特意用镇坛石灵气养过的，她说镜花水月窟的混沌气最能搅乱心神，大乘境修士虽能抵御，却难保不会被心底执念缠上。
“小姐你看我新绣的符袋！”小翠抱着个锦袋跑进来，袋口抽绳上缀着七颗小银铃，晃一下就发出细碎的响。她将袋口撑开，里面露出半块桂花糕，“我留了块当干粮，清玄长老说这糕里掺了月心草粉，能在幻境里提神呢。”
窗外传来林欢与林娟演练阵法的动静。月光下，两人的身影忽分忽合，玄色披风扫过青石地面，带起的灵力在院心织成个淡金色的茧——那是女娲宫的“三才护心阵”，三人同阵时，能将各自的大乘灵力拧成一股，专破各类迷障。
“明日入窟需按‘天、地、人’位站定。”林欢收势回屋，指尖还凝着丝淡金灵力，“我守生门，娟儿守死门，小姐与小翠在阵眼，用定魂珠稳住阵心。”她从袖中摸出张拓片，是镜花水月窟的内部结构图，上面用朱砂标出的岔路像极了人心脉络，“长老说最深处的水月潭，才是秘境核心。”
林娟端来刚温好的灵茶，茶汤里飘着几片月见草叶：“这草是从窟外移植的，能感应混沌气的浓度。”她将茶杯递到我面前，杯沿映出檐角的铜铃，铃舌上缠着的红绳忽然轻轻晃动，“方才接到青云书院的传讯，说有茅山派的道长也想入窟，他们要找的‘照心镜’，据说与咱们要寻的补天彩石在一处。”
小翠突然指着窗外，只见一道黄影从书院墙头掠过，袍角绣的朱砂符在月光下闪了闪。林欢立刻按住腰间的护法令：“是茅山派的人，他们的‘引魂幡’能聚阴灵，入窟时得提防些。”
我望着拓片上那汪被圈出的水月潭，忽然想起总坛典籍里的记载：上古时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后，曾将一块未用尽的彩石投于此地，彩石的灵力与潭水相融，才生出这照见本心的幻境。清玄长老说，若能在幻境中守住灵台清明，彩石便会显形，助修士勘破大乘后期的壁垒。
“小姐你在想什么？”小翠凑过来，见我盯着拓片出神，便用指尖在水月潭的位置画了个小圈，“长老说你的青石佩与彩石同源，说不定一靠近就能感应到呢。”
正说着，院外传来敲门声。清玄长老披着月光走进来，手里托着个玉盒：“这是‘破妄丹’，关键时刻能碎幻境。”她打开盒盖，三枚鸽卵大的丹药泛着莹润的光泽，药香里混着淡淡的女娲灵力，“记住，幻境再真，也抵不过你们四人的心神相通。”
夜渐深时，我将青石佩贴在拓片上的水月潭位置。石佩忽然发烫，拓片上的朱砂纹路竟顺着石纹爬上来，在佩上勾勒出半朵莲花——那是女娲宫的护法纹，据说只有与补天石气息相通者才能引动。
“小姐快看！”小翠的声音带着惊喜。只见佩上的莲花纹路渐渐亮起，映得案上的定魂珠也跟着发光，三珠的光晕连成一线，与窗外林欢、林娟的灵力波动相缠，在屋内织成个小小的结界。
我忽然明白，清玄长老说的“心神相通”，从不是指阵法的精巧，而是我们四人这些年同修共护的默契。就像此刻，无需言语，便知彼此的灵力流转；无需叮嘱，便懂该如何守住阵心。
第二日天未亮，我们已站在镜花水月窟外。古槐树下的青石泛着潮意，林欢按清玄长老所授，以大乘灵力催动，地面忽然裂开道丈许宽的入口，寒气混着混沌气扑面而来，引得小翠袋里的银铃一阵乱响。
入口处正站着几个穿黄衣的道士，为首者见我们的女娲宫云纹披风，拱手道：“贫道茅山派玄真，见过诸位道友。”他腰间的引魂幡无风自动，幡面上的符咒与我们的护法令隐隐相斥，“不如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林娟低声道：“他们的幡上缠着厉鬼怨气，怕是不怀好意。”
我握着青石佩，只觉佩上的莲花纹微微发烫——这是有凶险的征兆。抬头时，正见东方泛起鱼肚白，窟内传来潭水晃动的轻响，像是在催促着我们踏入这场关于本心的试炼。
小翠握紧了袖中的流霞针，林欢与林娟已摆出三才阵的起势，我将定魂珠攥在掌心，感受着三人传来的灵力——无论窟内有多少幻境，多少诡谲，只要我们四人的心神还系在一处，便定能寻到那枚藏在水月深处的补天彩石，也定能在这场试炼里，让彼此的道心愈发澄澈。
踏步入窟的刹那，身后的入口悄然闭合，只有指尖的青石佩还在发烫，像总坛传来的暖意，稳稳托着我们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