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羽守正阁的檐角刚蘸上第一缕晨光，赵羽飞便醒了。
他轻手轻脚推开雕花木窗时，早起的画眉在枝头啁啾了两三声，清脆的啼鸣混着晨风，轻轻撩动着半垂的帐幔，也送来程蝶衣发间那缕淡淡的茉莉香——是昨夜温存里，他鼻尖萦绕过的味道。
赵羽飞回头，目光落在枕边人熟睡的脸上。晨光透过窗棂，在她纤长的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唇角还浅浅扬着，像是还噙着昨夜那场滚烫的缱绻，连晨光落在上面，都似染上了几分灼人的热度。
就在这一刻，赵羽飞忽然彻悟了“结发为夫妻”的深意，懂了“成家立业”四个字里藏着的圆满。
人这一生，原是带着半个灵魂降落在这尘世间。一个人时，总免不了在寂寞颠沛里寻寻觅觅，在夜半惊梦后冷冷清清，在岁月流淌中顾影自怜。就像走在一条望不到头的路上，手里紧攥着守护正道的剑，心尖上却总空着一角，盛不下安稳的心跳。
直到以丈夫的名义，握紧她的手。
那一瞬间，仿佛两半漂泊的灵魂终于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一起，整个世界都跟着圆满了。掌心相贴的温度漫过来，连带着看周遭的眼光都变了——晨光里的露珠是甜的，风里裹挟的花香是暖的，连守正阁那些冰冷的石阶，都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而悄悄褪去了几分清寒。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来都不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承诺。
是清晨醒来时，案头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是深夜归来时，窗畔那盏为你留着的灯；是风雨骤来时，身后那个与你共撑一把伞的人；是哪怕前路仍有刀光剑影、荆棘密布，只要想起身边这份温度，便觉得连牺牲都有了更柔软的意义。
这世界，终于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有了让人眷恋的温度。
“羽飞……”蝶衣睁眼时，正撞进赵羽飞痴痴的目光里。昨夜的缱绻温存犹在心头，她脸颊腾地泛起红晕，嗔道：“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
赵羽飞见她羞赧模样，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总觉得眼前一切美得像场梦，你的模样，怎么看都看不够。”
程蝶衣柔若无骨地靠进他怀里，指尖轻轻点着他的胸口：“你这坏小子，怕是日子久了，就会腻烦我了。”
赵羽飞猛地举起手，眼神灼灼：“蝶衣，我赵羽飞对天起誓——纵有朝一日青丝染霜，我对你的心意，也必如初见时一般滚烫。若违此誓，天……”
话未说完，程蝶衣已伸手捂住他的嘴，眼底漾着水光：“羽飞，我信你。”
赵羽飞眉头微蹙，声音沉了几分：“只是，蝶衣，我还有些担心……”
程蝶衣斜斜倚在他肩头，指尖缠着他衣襟的流苏：“我已托人找过桃花镇的学校，往后便去那里教孩子们跳舞。再给你生个小小飞，我们守着日子好好过，好不好？”
赵羽飞重重点头，指尖摩挲着她的发顶：“蝶衣，只是有几件事，关乎这天下的将来，我必须去做。”
程蝶衣仰头望他，眸中没有半分迟疑：“无论你选了哪条路，尽管勇敢去走。但你要记得，无论何时回头，我都在蝶羽守正阁，等你回家。”
赵羽飞望着她澄澈的眼，终是没再说话，只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温柔予岁月，向来是短暂易逝的。
赵羽飞与程蝶衣正依偎在守正阁家属院的廊下，静看庭前落英缤纷，晚风卷着花香掠过衣袂，一派岁月静好。忽然，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赵羽飞瞥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脸上掠过一丝歉意，转头看向身旁的程蝶衣。
程蝶衣莞尔一笑，指尖轻轻拂过他的手背：“你如今是两家公司的主心骨，该忙就去吧，别误了正事。”
赵羽飞望着她眼底的温柔，喉间微涩，攥紧了她的手：“我舍不得走。”
“我们已是夫妻，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程蝶衣嗔怪地捏了捏他的掌心，语气里满是笃定。
赵羽飞这才松了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转身快步朝着会议室走去，衣角带起的风里，还残留着几分不舍。
推开会议室的门，凝重的气氛扑面而来。朱润杰端坐主位，沐夏、林悦、王清婉、张龙总已然在座，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沉郁。赵羽飞目光一扫，最终落在朱润杰身上，沉声问道：“润杰前辈，出什么事了？”
朱润杰抬手示意他坐下，才缓缓开口：“本想着你和蝶衣新婚燕尔，该多歇些日子，可这事儿实在等不得——省公安厅和国安部都发来了协查文件。沈四海和解白虎知道你刚成婚，没好意思直接找你，电话都打到了我这儿。”
他说着，将几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协查函推到赵羽飞面前：“他们这般急着催，恐怕事态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重。今天下午，政府多部门联合行动小组要开特别会议，点名让你务必到场。”
赵羽飞仔细查看着手里的文件:
邀请函
赵羽飞同志及团队：
近期，围绕“女娲地宫”的系列重大案件连续发生，已对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危害。经调查核实，您是目前已知唯一能够打开女娲地宫的关键人员，您及团队的专业能力对推进案件调查、维护国家安全至关重要。
为有效开展“女娲地宫”相关案件的调查工作，现特邀请您及团队参与本次专项调查，协助国家安全部门完成相关任务。
本次协查涉及国家安全核心事项，该邀请函及相关调查内容均为绝密等级，严禁对外公示。在调查过程中，所有涉及案件的信息、资料及工作内容，未经本次专项行动组书面许可，一律禁止以任何形式泄露、传播。
若违反上述保密要求，将依据《国家安全法》《刑法》等相关法律法规，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请您及团队接此函后，尽快与我方专项行动组联系，协商具体参与事宜。
署名女娲神盾特别行动小组。
文件下方是国家安全部门的红色印章。
省公安厅的邀请函内容大同小异，下面有沈四海的签字和公章。
赵羽飞看了看邀请函上的日期，8月13日，这已是两天前的事情，他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两下，沉声道：“前辈，即便没有这两份文件，追查女娲补天原石的下落、揪出背后黑手，本就是我们团队的既定之策。如今有了省厅和国安部的正式协查函，至少行事能少些掣肘。”
朱润杰颔首，指节轻轻敲击桌面：“理是这个理。只是据我所知，这次国安部、军方、公安厅，连国家安全研究院、国际问题研究院甚至国家天文台都牵涉进来了——这般阵仗，可见事态危急到了何种地步。我们虽收到了邀请函，却是秘密参与，并无正式身份。那帮幕后黑手既能让‘龙渊’特种部队栽跟头，手段之狠、势力之广可想而知，只怕……”
赵羽飞目光锐利如锋:“前辈，无论有没有邀请函，有没有名分，这事儿我们都得查到底，不是吗？”
朱润杰望着他，又扫过在座众人，语气添了几分沉郁：“确实如此。只是我心头总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步踏出去，怕是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赵羽飞沉默了。团队先前不过借双子集团的线索摸到些皮毛，可转眼，岭杰布与张铭峰客死异乡，张鑫和王猛还在天竺的监狱里受着煎熬，沐夏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而他自己，至今仍是天竺的头号通缉犯。前路的凶险，几乎不用细想便能窥见。但脑海中闪过未来世界的末日景象——龟裂的大地、绝望的哭喊，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前辈，我见过那末日的模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这天下本就是天下人的天下，关乎每一个人的未来。纵然九死一生，我赵羽飞绝无退路。只是……”他看向众人，声音放缓，“我知道这事的凶险。连‘龙渊’都能折戟，对方实力定然深不可测。若大家觉得为难，不必勉强，毕竟，我向来是打不死的小强。”
“赵羽飞，你这是把我们当外人？”沐夏当即蹙眉，眼底翻涌着未熄的火焰，“从踏出天竺地牢那一刻起，我就立过誓，要让所有幕后黑手为杰布偿命。有没有邀请函，我都不会退。”
林悦、王清婉、张龙总相视一眼，目光里的坚定如淬火后的精钢。林悦往前倾了倾身，声音沉稳有力：“朱老，您还记得我们刚到守正阁时您说的话吗？您说，对一个团队而言，团结是血脉，友爱是筋骨，忠诚是脊梁。我们是能把后背交给彼此的手足，是共担荣辱的家人——胜利时同享荣光，困顿时共御风霜。泄密与背叛，是绝不能碰的红线，因为背叛家人的人，本就不配拥有归途。既是家人，这条路，我们一起走。”
众人齐齐点头，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朱润杰看着眼前这群年轻人，眼底泛起暖意，又很快被凝重覆盖：“这么说，大家都决意一查到底，绝不回头了？”
无人迟疑，皆是颔首。
“那好，”朱润杰站起身，“一会儿，羽飞、清婉、沐夏、林悦，你们四个去参加特别小组会议。张总留下与我坐镇后方。只是我再提醒一句——这一去，便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众人再次点头，神色决绝。
赵羽飞忽然开口：“朱老，这几日我心里总盘旋着一个念头。”
“哦？说说看。”
“我想在北边的空地上再建一座大殿，”赵羽飞的声音低了些，带着难以掩饰的怅然，“把岭杰布、张铭峰医生，还有所有为蝶羽守正阁牺牲的勇士，都塑成雕像供在里面。我怕日子久了，会忘了他们的模样……也想让大家知道，我们从没忘记。这事，还得劳您拿主意。”
朱润杰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该建。我这就联系左总，让他帮忙落实。”
“只是这大殿……该叫什么名字好？”赵羽飞望着窗外，仿佛能看到那些逝去的身影。
朱润杰背着手踱了几步，目光扫过墙上“守正”二字，忽然停下脚步，声音铿锵有力：
“娲石泣血，地宫埋忠骨，一腔正气昭日月；
神灯照魂，宝殿塑英名，万载丹心映山河。
就叫‘娲义证道昭圣殿’！”
“娲义证道昭圣殿……”赵羽飞低声重复着，眼中闪过一丝亮彩，随即重重点头，“好！就叫娲义证道昭圣殿！”
赵羽飞此刻只想着，要为那些牺牲的伙伴建一座安息之所，让他们在守正阁的土地上被永远铭记。却万万没有料到，这座最初为祭奠守正阁勇士而建的大殿，日后会供满为守护地星未来而壮烈牺牲的传奇魂魄，成为往后千年里，地星之上代代相传的“封神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