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飞正打量着这陌生的世界时,女人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双手抱头,跪下。”
赵羽飞面色凝重地跪下,众人见到这个外来者,皆面露好奇之色,却也只是静静地围拢过来,宛如围观一场严肃的审判。
赵羽飞身前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面容清瘦,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手里杵着一根拐杖,老人看着赵羽飞的脸问道:“外来人,你是谁?”
赵羽飞满脸诚恳的说到:“老人家,我叫赵羽飞,我就是路过这里,我没有恶意的。”
身后的刀疤女有些愤怒:“撒谎,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地表温度63度往上,活人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走到这里,肯定是有人送你过来的,说,你是不是‘天顶人’的探子。”
赵羽飞的脑子犹如浆糊一般,开始梳理着头绪,刚才自己得到的信息这是50年后的宁山市遗址,而智慧之根却说这是赵羽飞心底的地方,宋振华院士说过,时间本是虚无的产物,宇宙只可能在当下这一刻,穿梭于虚无的时间单位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那自己眼前的这个世界到底是真是假?
赵羽飞抬头环视了周围一圈,看这些人的模样也不像是假的,难道自己真的通过昆仑镜穿越到了未来。
:“说话,别给我装聋作哑!”
女人用枪口戳了戳赵羽飞的后背,赵羽飞如梦初醒,说道:“我真是路过,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天顶人’是什么。”
:“不可能,距离我们这里最近的避难所至少60多公里,没有‘天顶人’的燧甲运输机,你根本不可能自己走过来。”
听到女人振振有词的话,赵羽飞小声的问了句:“那个,我要是说我是从50年前穿越过来的,你们信吗?”
:“满嘴胡说八道!”
女人说着抡起枪托便要砸向赵羽飞的脑袋,危急关头赵羽飞一把紧紧抓住了女人的枪托:“那个,我真没撒谎,我真没恶意。”
老人见状连忙出声制止:“小瑾,不要冲动!”
被叫小瑾的女人心有不甘:“张老爷子,这家伙满嘴胡说八道,没一句实话,他肯定是天顶人。”
赵羽飞叹息:“我真不是什么天顶人,我真是来自50多年前。”
小瑾问:“你怎么证明?”
:“你等等,放松一点。”赵羽飞推开她的枪托在身上摸索起来,手机、钱包、几千元现金、手表,还有十几颗大白兔奶糖。
:“咯,这些东西你们现在应该没有吧,而且我还挺有钱,我可以给你们钱!”
一群人围着赵羽飞打量着他拿出来的东西,听到他说钱却都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钱,这东西用来做什么,生火吗,你还不如给我们点水或者是食物呢,能源更好,不过这是什么!”
:“大白兔奶糖,很甜的,你们可以分着吃,手机,钱你们都可以拿走,手表不行,这对我很重要!”
:“大白兔奶糖!”
几个小孩围过来双眼发直:“糖是不是很甜。”
孩子们围成一圈,满眼的期待“能吃吗?”
:“当然可以,你们尝尝。”赵羽飞说着将糖分给了前面的几个小孩。
几个孩子三两下撕开糖纸,奶白色的糖球滚到掌心,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温度。他们想都没想就塞进嘴里,下一秒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含糊不清地喊:“甜!甜,像是奶水里加了好多麦芽糖!”
:“娘说世上最甜的是麦芽糖,这…这比麦芽糖甜一百倍!”
几个小孩兴奋的手舞足蹈,等嘴里的糖化完了,却还舍不得扔掉糖纸,来来回回舔了几次后才把皱巴巴的糖纸抚平,小心翼翼的装起来,仿佛只有这样,那股能甜到心里的奶香就永远不会跑掉。
眼前的景象竟让赵羽飞鼻子有些发酸:“张老爷子,你们躲在地下都吃什么。”
张老爷子翻着赵羽飞的手机看了半天后,有些兴奋的从床头柜下翻出一个木盒,并小心翼翼的从里面翻出一张照片,那竟然是带着拳套半裸着魁梧身材的赵羽飞。
:“你真是赵羽飞,50多年前的轩圣第一格斗王!”
赵羽飞接过照片,上面确实是自己,而且照片背面竟有自己的签名,不由挠头思索起来:“张老爷子,你这照片什么时候拍的,还有我的签名?”
老人摇头:“具体时间有点记不清了,反正是50多年前,有一次爸爸带我去现场看你的比赛,你一个人击倒了十几个国际拳王,我哭着喊着要你的签名,于是爸爸带着我一直往前挤,挤了好半天才到你面前,你亲自给我签的名,当然如果你真是赵羽飞的话!”
:“我肯定是真的赵羽飞,只是我一个人击倒十几个国际拳王,那是哪一场?”赵羽飞苦苦冥思,却压根没想到这回事,但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是赵羽飞,还是拼命的敲了敲脑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那么一次,但找我签名的人太多了,一时忘了。”
被叫小瑾的人和一帮围观群众瞪大眼睛看看照片又瞧瞧赵羽飞,确定他就是照片中的人,不由大惊失色:“你真是从50多年前的穿越来的。”
赵羽飞拍着胸脯道:“这我还能对你们撒谎。”
小瑾一脸神往:“那世界我们只在照片里见过,实在是太美了,你竟然能穿越过来,还能穿越回去吗,带我们一起。”
赵羽飞面有难色:“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去。”
:“那真是太可惜。”
见他们对自己放下了戒心,赵羽飞连忙上前对老人问道:“张老爷子,您既然是从我那个时代活过来的幸存者,能不能告诉我,这世界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老人看着赵羽飞说道:“我叫张之洞,她叫郑瑾,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穿越到这里来的,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赵羽飞坦诚道:“老爷子,你知道纤丝裂病毒吗。”
张之洞点头:“当然,整个世界也是从纤丝裂病毒全面爆发后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赵羽飞说:“我通过一个隧道本来是要寻找纤丝裂的解药,找一种名叫女娲泪石的宝贝,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这里,你听说过女娲石吗?”
张之洞说:“听说那是一种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宝贝。”
赵羽飞点头:“是的,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女娲石吗。”
张之洞摇头:“这传说我也就在很小的时候听过而已,一直也只把她当一种传说,再说,就当下这个世界,活一辈子都憋的难受,长生不老,那简直太可怕了,谁会去追求这漫长的煎熬,除非是天顶人。”
赵羽飞纳闷:“我一直听你们说天顶人,那到底是什么人。”
张之洞说道:“小瑾,你给赵先生解释一下。”
赵羽飞转头看向郑瑾,郑瑾撇了撇嘴,说道:“就是那些把地表变成炼狱的人的后代。他们在地星的静止轨道建造了空中之城,城外隔着三层绝热屏障,城内有恒温系统、净水装置,还有取之不尽的能源。他们喝着融化的冰川水,吃着真正的大米饭。”
:“你们在地下主要吃什么?”赵羽飞环视一圈:“这点植物应该供应不上这么多人的饮食吧!”
郑瑾说:“当然供应不上,这不是大家运气好,在张老爷子的带领下,在地表温度变得不宜生存之前,储备了足够多的粮食,能源,不过,我们的反应堆最多也就只能支撑半年了,半年后这里的人都得死。”
赵羽飞摇头叹息:“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张老爷子,你能仔细的给我讲讲吗?”
张之洞示意众人都散去后,将赵羽飞带到了休息区并示意赵羽飞坐下后,才咧开嘴,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病毒……核战……太阳疯了……谁还记得之前的纪年?活下来的人,就把核战结束的那一年,定为地星新纪元……”
赵羽飞的心沉了下去:“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张老爷子,你能详细的给我讲讲吗,越细越好,或许,我能拯救这一切。”
张之洞看着赵羽飞满是渴望的眼睛,仔细的回忆了起来,那些可怕的过往让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外面:“2011年,地星纤丝裂爆发……一开始只是小范围的传染……后来越来越凶……发烧,出血,三天就死……没药治……死了好多人……上千万?不止……”他摇了摇头,“那时候,城市里到处都是尸体,没人敢出门,好在国家用了半年研究出疫苗,本以为能躲过劫难,可惜……”
赵羽飞的后背一阵发凉:“可惜什么?”
张之洞的声音更低了:“病毒过后,全世界都在谴责轩圣国,说轩圣国一直在陌陀地区研究生物病毒,还培育出了极其恐怖的生物武器,代号白泽,据说白泽屠戮了天竺等国,杀了数万人,天竺国、耀辉帝国、爱沙尔国等几十个国家组成了正义联盟,要求轩圣国将陌陀地区归还给天竺,并接受全世界的调查,制裁,轩圣国对此坚决反对,之后整个地星形成了3大势力,耀辉、天竺等国组成了正义联盟阵营,而轩圣等国则组成了抵抗者阵营,两个阵营矛盾越演越烈,最后从小面积冲突到核战的爆发。”
:“核战!”赵羽飞大惊失色:“张老,核战是怎么爆发的,从哪里开始爆发的,您能说清楚吗?”
:“据说当时天竺受到白泽的袭击,丢失了一批w-54b核弹,这核弹在轩圣国的陌陀县先爆炸,而后在宁山市、云边省、吐蕃接连爆炸,死伤百万人,轩圣国忍无可忍,对天竺实施核反击,因为核捆绑理论,所有潜在对手均加入战局,2012年12月31日那天,全世界的天上都在下火……蘑菇云……好多城市都没了……死了好几亿人……地星很多大城市被炸得坑坑洼洼……”他顿了顿,指了指头顶,“核战之后,天就变了……太阳好像被惹毛了……越来越大,越来越热……科学家说……太阳提前进入红巨星阶段了……每年都在变大,温度每年都涨……”
赵羽飞追问:“天顶人又是怎么回事?”
张之洞接道:“天顶人是正义联盟组织的骨干,核战后世界陷入短暂的和平重建时期,但地面的温度却一年比一年高,正义联盟说地星变热是因为平民排放废气产生的温室效应,只有把多余的人类全部清除才能阻止地球升温。
可笑啊,世界军工厂、先进发达国家的制造商每天排放成千上万吨的二氧化碳,无人问津,平民百姓养几头猪、烧点秸秆、放点烟花就被指责为碳排放超标,要罚款、要抓捕、要坐牢,最后甚至被定位为多余的人类,要惨遭清除,于是地星再次分为两派人,一类是净道者,也就是现在的天顶人,他们一边集合地星所有资源打造天空之城,研究火星移民计划,一边屠杀清除平民百姓,疯狂掠夺天下资源,另外一类是抵抗者联盟,整个世界乱成一团,地星的战争更是从未停歇。”
赵羽飞想起了外面那高达六十多度的地表温度,想起了那轮恐怖的太阳:“每年温度都在增加……那现在……地表最高温度有多少?”
张之洞说道“六十七……不,六十八度了……”老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今年夏天,中午的时候,外面能把肉烤熟……谁敢出去?出去就是死……”
六十八度!
赵羽飞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人体在四十度以上的环境里就很容易中暑,五十度以上就会有生命危险,而六十八度……暴露在这样的高温下,用不了半个小时,人就会被活活烤死。
“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躲起来……”张之洞指了指这个避难所,“像这样的避难所,以前有很多……都是核战之前建的,防辐射,也能挡挡太阳,躲避高温……但食物和水越来越少……很多人出去找吃的,就再也没回来……要么被热死,要么被天顶人屠杀,要么……”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赵羽飞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在这样的末世里,人性恐怕早已荡然无存,为了一点食物和水,人吃人也不是不可能。
“太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赵羽飞想起地面那轮恐怖的红黄色太阳,“红巨星……不是要几十亿年后才会发生吗?”
“不知道……”张之洞摇了摇头:“核战之后就这样了……科学家说,是核爆炸产生的尘埃和气体,改变了太阳的磁场?还是加速了它的演化?没人说得清……只知道它一年比一年热,一年比一年亮……植物死光了,动物也死光了……海水蒸发了一大半,剩下的都变成了盐水……”
赵羽飞沉默了,这就是他穿越到的世界。一个被病毒、核战和失控的太阳摧毁得满目疮痍的世界。
一个五十多年后的、人间地狱般的世界。
赵羽飞靠在墙壁上,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和绝望:我该怎么办?在这样的世界里,我能活下去吗,我现在应该去哪里寻找女娲神树,应该怎么穿越回去。
:“女娲之神啊,如果我真是您选中的天命人,您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我应该怎么拯救这个世界,下一步,我应该怎么走?”
赵羽飞仰头叹息,然而这狭窄的空间里除了令人窒息的空气,竟没有半点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