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的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方才他特意嘱咐过下人,没有传唤不许靠近。
要是这时候把谢相领过去,撞见那场面……别说乌纱帽,怕是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怎么、不方便?”
谢云祁看着太守额头滴下的冷汗,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西域王,可是在会见什么要紧的客人?”
“回、回相爷,西域王舟车劳顿,此刻正在休憩……”
说到这里,太守眼珠急转,又补了句,“而且王上性子随性,方才还说要沐浴松快松快,这时候怕是……怕是不便见客。”
谢云祁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虽未见过这位西域王,却也听闻对方是草原上杀出来的枭雄,怎会刚到驿馆就忙着沐浴歇息?
太守见他神色不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相爷一路劳顿,不如先歇歇脚?下官已经备了雍城最有名的糟鱼和米酒,都是本地特色。您先尝尝鲜?”
“下官这就派人去王上的厢房守着,等他歇息好了,立刻着人前来禀报。”
谢云祁的目光在太守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轻笑道:“原来如此,那本相便不打扰了。”
太守如蒙大赦,连忙道:“相爷说得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只是本相赶路匆忙,饭食简单些即可,再给间清净的客房。等西域王方便了,再通报也不迟。”
太守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着:“有有有!西跨院那间‘听竹轩’最是清静,下官这就带您过去!”
太守躬着身在前头引路,目光扫过东厢的院落,那里的窗纸透着暖黄的光晕,隐约还能看见两道人影在晃动。
谢云祁的目光也刚好顺着东厢看过去。
这一眼,却让他脚步微顿。
窗纸上的两道人影挨得不算近,男人的身影高大挺拔,肩背宽阔,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之人。
而旁边的女子身影,身姿纤细却挺拔,即便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韵。
竟是像极了他心底的那人。
“相爷?”太守见谢云祁站着没动,小心翼翼的出声唤道。
谢云祁猛地回神,自嘲的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此?
“走吧。”他收回视线,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落寞,和疲惫。
太守暗自松了口气,忙加快脚步引路。
——
而此时的东厢房里,楚青鸾正裹着浴巾,一脸不善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王上深夜闯入女子闺房,西域的风俗倒是别致。”
阿穆尔没有回答,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屏风上。
只见烛火照耀下,女子的身影窈窕婀娜,湿漉漉的长发紧贴在纤细的腰肢上,勾勒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弧度。
他眸色微暗,喉结几不可察的滚动了一下。
他抬手,解下自己的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
“你——”
楚青鸾眼睛微眯,正欲发作,却听他淡淡的道。
“这是本王的房间。”
楚青鸾一怔,很快明白过来什么,眼底迸发出怒意。
阿穆尔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看来是你们的太守自作聪明,话说,你们大楚的官员,都是如此的谄媚吗?”
楚青鸾眼底的怒意更盛:“王上既然知道是误会,为何不转身就走?”
阿穆尔低笑一声,不仅没有退开,反而向前迈进了一步。
“本王为何要走?这确实是我的住处。”
他顿了顿,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过屏风后的身影,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倒是姑娘你,擅闯他人房间沐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楚青鸾冷笑:“王上倒是会颠倒黑白。”
阿穆尔不以为意,反而懒散的倚靠在屏风旁,抱臂道:
“不过,本王倒是好奇,你究竟是谁?能让一个男人不惜铤而走险也要带你远走高飞。”
楚青鸾眸光微闪,没有回答。
她和齐彻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更没必要跟一个陌生的男人来交代。
阿穆尔也不急,只慢悠悠的补充道:“当然,你不说也无妨,反正我们的交易依旧有效,我带你回京,你帮我见一个人。”
楚青鸾沉默片刻,终于开口:“王上就不怕惹火上身?”
阿穆尔笑了,眼底闪过一丝野性的光芒:“本王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他转过身,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
“你休息吧,本王另寻住处。”
楚青鸾盯着他的背影,手指缓缓收紧。
这个男人,狂傲不羁,她几乎能预感到,一旦抵达京城,在得知姜嫔被囚冷宫之后,会有一场怎样的风暴。
楚青鸾沉吟片刻,打算先写封信回京,让父皇先把姜嫔娘娘放出来,再做打算。
可该怎么跟父皇说呢?
楚青鸾陷入了沉思。
——
与此同时,京城。
经过三个月的禁足,楚泓也得以恢复自由,允许上朝。
这天,金銮殿上,朝臣们以往一样,奏请了一些要紧之事,紧接着,当礼部尚书奏报西域王已至雍城时,朝堂上再次掀起了一阵热议。
“陛下。”兵部尚书率先出列,“西域王阿穆尔骁勇善战,上位后接连斩杀六位兄弟,绝非善类,此番前来贺寿,臣恐其另有图谋,需得派重臣严加防范。”
而户部尚书则有不同意见,“此事不妥,自西域和大楚签订《玉门条约》后,承诺十年内不得进犯我大楚边陲,若此番我朝戒备过甚,反倒会显得心胸狭隘,有违礼仪之邦的风范。”
争论间,三皇子一党的顾霆远出列,奏请道:“陛下,臣有一提议。”
楚皇微微抬眼,“讲。”
“姜嫔娘娘出身西域,通晓其语言,臣以为,不如由睿王前去迎接,既显重视,又可借姜嫔娘娘缓和两国之间的旧怨。”
顾霆远语气诚恳,眼底却带着精光。
这位西域王是睿王想要拉拢的人,若是能让睿王作为代表前去迎接,就能先人一步,在这位西域王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殊不知,楚皇在听闻这个提议后,眼底很快闪过了一缕暗芒,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