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鸾眉眼突突直跳,一颗早已冰封的心像是被投入一块烧红的烙铁,激起一片沸腾的雾气。
她下意识的按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陌生的震颤。
但紧接着,她又重新敛了神色,让自己看起来依旧冰冷,疏离。
“谢云祁,你要本宫如何信你?”
她向前一步,凤眸如刀:“是信你谢家麒麟子的身份?还是你与楚琅二十年的表兄弟情分?亦或者……”
她冷笑一声:“信你此刻的这番剖白?”
说着,她手腕翻转,一柄小巧的匕首突然顶在谢云祁心口的那道伤疤上,力道大得让他闷哼一声。
“你这一身的伤,还有这场叛族的大戏……可都是你自己选的。”
她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眼神冰冷十足;“现在却冠以爱的名义,要本宫为你的选择负责。”
“谢云祁,你若想做孤臣,便独自去砍那烂树;你若想攀龙附凤,便径直去叩御书房的门。但别拿‘爱’做幌子,试图绑架本宫!”
她见过太多用‘为你好’做借口的算计,
但真正的爱,从来都不是胁迫的筹码。
一旁,差一点被谢云祁感动的知夏,在听闻后猛然清醒过来。
是啊!
这一切都是谢相他自己选择的,并且从没问过公主想不想,愿不愿意,而是自我感动式的付出。
现在却以爱的名义,要求公主对他的所作所为做出回应,这不是绑架是什么?
知夏眼冒金星的看着楚青鸾,差点就要热泪盈眶。
这才是她家殿下!任你如何疯狂偏执,我自巍然不动!
楚青鸾的一席话,让谢云祁僵在了原地。
他双拳不自觉的紧握,眉头蹙起,手背上青筋浮现。
她说的,貌似都对。
可那又怎样?若真要说算计,他也不过是算计着如何让她多看自己一眼罢了。
可眼下看来,她似乎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
谢云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喉间泛起苦涩。
“殿下想要拒绝臣,又何需找这种借口。”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您愿不愿意,秋猎场上,臣都会随行左右,臣想,裴渊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谢云祁说完这句话,转身出了院子。
这时,知夏却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楚青鸾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叹了一声:“知夏,园子的事……”
“殿下,园子奴婢不要了,郡主之位奴婢也不要了,奴婢只想一直守着您。”知夏突然跪下,声音哽咽。
知夏了解谢云祁的为人,若想要他让出园子,定然会让公主做出某种牺牲,或者履行什么承诺。
她不想因为一个园子,让公主欠下谢相的人情。更不想公主受委屈。
楚青鸾怔了怔,随即失笑:“傻丫头,父皇都已经同意了,圣旨改日就会赐下,此事又岂是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的?”
知夏咬着唇,小声道:“可是,谢相他……”
楚青鸾伸手扶起她:“你以为本宫会怕他?”
她起身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渐沉的暮色。父皇曾告诫过她,帝王之术,重在制衡。
谢云祁再疯又如何?这天下从来都不是谁疯得厉害就听谁的。
恩情与权谋从来都该泾渭分明,今日若为他破例,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挟恩图报。
——
与此同时,太子这边命人去调查了云家庶子,云砚。可得到的消息却让他陷入了疑惑。
“云家那庶子,倒是有点意思。”
心腹太监仇远也分析道:“是呀殿下,这云家庶子之前默默无闻的,近来却像是变了个人,不仅诗词学问突飞猛进,连应对云家嫡系的刁难都能游刃有余。”
“瞧着,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楚琅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查清楚了吗?可有什么猫腻?”
“奴才派人盯了半个月,确实看不出什么破绽。
云家嫡长子前日故意在诗会上刁难她,却反被他三言两语噎得下不来台,云夫人想用家法惩治他,可他竟搬出《楚律》中的庶子权益条款,硬是让云老爷出面保了他。”
楚琅轻笑一声:“倒是个妙人。”
他展开折扇摇了摇,忽然道:“去备份厚礼,就说本宫欣赏他的才学,邀他明日来墨宝斋赏画。”
而此刻,云府的偏院内,齐彻——或者说‘云砚’,正对着镜子整理易容面具的边缘。
这时,小厮匆匆进门,朝着他耳语了几句,瞬间,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枉我演了这么久的戏,看来,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翌日,天气晴朗。
齐彻依约来到墨宝斋。
他到的时候,楚琅正好执笔立于案前,欣赏一幅《千里江山图》。
见到齐彻到来,楚琅像是装若不经意的问道:“云公子,这幅图,你觉得如何?”
齐彻走至案前,仔细观看。
画作铺陈,山河壮阔,笔锋间却暗藏锋芒。
齐彻眸光微敛,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意:“回殿下,此画笔力雄浑,但细看山势走向,却暗合兵法中的‘为三阙一’之道。”
他抬手指向画中的一处峡谷,道:“若在此处设伏,可将敌军悉数歼灭。”
楚琅眼底精光一闪,故作惊讶:“哦?云公子还懂兵法?”
齐彻垂眸,故作谦虚:“略知一二。家父虽不重视庶子,但藏书阁中的兵书,倒是可以任由在下翻阅。”
楚琅点点头,不疑有他。
此前他也调查过,云家本是书香世家,只是后来没有出什么人才逐渐没落。但家中还留有几分底蕴在。
云家的家风也都是鼓励家中子弟多读书,并不限制庶子庶女阅览典籍。
紧接着,楚琅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云公子觉得,如今朝中的局势,该如何破局?”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试探了。
若是答得好,摆在齐彻面前的就是一架登云梯。
答得不好,则可能丧命!
齐彻神色未变,缓步走向窗前,在一株盆景前站定。
“殿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若想要长久治安,需得剪去多余的杂枝才是。”
楚琅目光微闪,“哦?那云公子以为,眼下朝中,谁最碍眼?”楚琅的语气随意,却又暗藏锋芒。
齐彻微微一笑,目光幽深:“殿下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问在下?”
楚琅挑眉,“若是孤非要你答呢,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