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行给女儿读完最后一本《查理九世》回到卧室却没见到薛宴辞,打开手机看一眼,已经十一点十分了。
距离2030年4月14日已经过去43天了,薛宴辞到北京履职已经43天了,整整四周又三天。这段时间,她工作并不忙,每天回来的都很早,这是好事,但也不是什么顶好的事。
可以肯定的是,薛宴辞手里没有实权。难以确定的是,她究竟得贡献出什么,才能换得实权。
这事,路知行想过四五次,也尝试过两次想要和薛宴辞谈一谈。哪怕是像上次她在中电集团那样去获得实权,获得话语权,晚一点回家,拿出一部分时间去应酬,去加班,都是可以的,但只要提前说,就都可以的。
路知行怕的是,薛宴辞不和他说,怕的是她想一个人去做这些事,更怕她在工作和家庭之间两难。
“睡觉吧,好姑娘。”路知行推开书房门,站在书桌前,轻声唤她一句。
薛宴辞头都没抬一下,“知行,你来看看这些文件。”
路知行迟疑了一秒,还是接了薛宴辞递来的文件。按照规矩,他没身份去了解这些事,更没立场去评价这些事。
但路知行,太想站在薛宴辞身边了。是否共荣誉并不重要,能和薛宴辞一起共苦难才是他的目的。
整整七十八页调查文件,其中五十二页还都是目录。
孙岩这个人,复杂的很;孙岩的出生地,新疆,更是个复杂的地方;更复杂的是,孙岩是薛宴辞的直属上级,正部长。
薛宴辞,市委常委,是副职。
路知行将手里的文件合好,倒扣在桌上,“好姑娘,这有点儿麻烦。”
“知行,我可以把两家人都交给你吗?”
薛宴辞已经将路知行倒扣在桌上的文件锁进保险柜了,整个人仰靠在椅子上,瞳孔半缩,神情坦然。
路知行明白薛宴辞已经在心里做好计划,做好准备了,就差上手布置了。可如果真的万事俱备,她给自己看的又怎么会是这样一份文件呢?
区区七十八页,五十二页都是目录的文件可什么都证明不了。就像是饭桌上的一杯白开水,毫无任何意义,就算端出去倒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更不会有人询问。
薛宴辞做事十分谨慎和老道,但必要的时候,她也是个赌徒。但路知行分不清她什么时候是胜券在握,什么时候是赌徒心理。
就像上次薛宴辞在新年时候,动中电集团最后三位股东那般,尽管准备的已经很充分了。但最后还是出了赵季平的乱子,那时候,她就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赌了一把,但好在,她赌赢了。
“什么时候?”
薛宴辞伸手环在路知行腰间,仰着头,“六月吧。”
“是不是有点急了。”路知行说着话抱起面前的人,坐到书房半月形的沙发上,紧扣她在怀里。
“七一建党,八一建军,九月太晚了,来不及。”
“好,知道了。”
对于路知行这个肯定的回答,薛宴辞是有一些震惊的。他没像上次那样问很多,也没像上次那样问她准备怎样做,就只一句「好,知道了。」
“可能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但我每天都会尽量早些回来。”
“我知道。”
路知行太平淡了。
“不高兴了?”薛宴辞坐在路知行腰间,逼近他,“哪里不高兴?我哄哄你。”
路知行一个劲儿地往后躲,直至贴在沙发靠背上。就差那么一下,他将靠过来的人推开了,“答应我,没有十分的把握,就不要动手。”
“想什么呢!”
“知行,别害怕。我现在有你,有女儿,不会再那么莽撞了。”
薛宴辞的亲吻太炽烈了,容不得路知行喘一口气,她索要的有多厉害,他心里就有多难过。
原来,去年那次,在中电集团,薛宴辞是没有任何牵挂了,她才开始赌的。那时候,自己一定让她失望透顶了吧。
“宴辞,轻点儿,我受不住你这样……”路知行的求饶并没有能让薛宴辞停下亲吻的动作,也没有能让薛宴辞停下游走于他腰间的双手。
“这就受不住了?”
“路老师,你到底行不行?”
“知行,你是不是累着了?”
“叶董,再招个秘书分担点儿你的工作。”
“知行,好好陪我,才是你最正经的工作,知道吗?”
换做以往,路知行听完这些话,他早就没有任何理智了,早就沉湎于薛宴辞给的温柔乡了,早就抱着她夜夜笙歌了。
但今天,不一样。
“宴辞,我们需要谈一谈。”路知行板着脸的样子,很可爱。
薛宴辞松开手,意犹未尽地亲一口,摸摸他上下跳跃的喉结,“想谈什么?我的叶先生。”
路知行用尽所有勇气,只问一句,“薛宴辞,你那十分把握,在哪里?”
他明白自己不该这样问的,也知道问完这句话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好过,更清楚这句话会将两人刚刚修复好的关系再次拉扯开。
薛宴辞是个不喜欢别人插手她工作的人,更不喜欢别人打听她的事。这一点,她大学时候就警告过他,路知行心里清楚的很。
“路知行,你在怀疑我?”
路知行猜的没错,这一句话,又让薛宴辞和自己的关系跌至冰点了。
“对不起,宴辞,我不能松手放你到危险的环境里去。”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你,但我真的做不到。”
“好姑娘,你惩罚我吧,你想怎样都可以。但我必须要知道你的全部计划,而且你走的每一步都必须要告诉我。”
薛宴辞起身站在书房中央,她很想抽根烟,或是喝杯酒,但路知行不喜欢她这样。
原以为路知行说「好,知道了」,是同意她这样做了,可没想到,他比上一次自己要拿下中电集团董事位置时要求的更多,问的更多。
也是,上一次出了那样的事,应该吓到他了。
可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少,不可能事无巨细地都告知给他,这不合规矩,也不合要求。
“知行,我可以和你保证,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就不去碰这件事,不去动孙岩。但我没有办法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至于原因是什么,我希望你不要逼问我。”
书房的灯很亮,但路知行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至于原因是什么?
薛宴辞怕把他和孩子牵扯进去,路知行明白这些的。
关于逼问,薛宴辞第一次对路知行用了这个词。
“薛宴辞,我就是要逼问你。”
路知行很少有这种不管不顾,情绪崩溃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样的。
孙岩是什么人啊!
百度百科履历长达五页,从基层到中央,一等功、三等功,荣誉奖章挂满左胸的人。无论是在新疆,还是在北京,都可以称得上一方诸侯。
薛宴辞是谁?普普通通一个央企提拔上来的副部长罢了。任凭叶承明再怎么护着,不也没能把她放到一把手的位置上吗?
甭管你之前的事情做得多漂亮,换了池子,那就是一条小鱼,就该有小鱼的觉悟,就该有小鱼的作为。
真能把这池子水搅浑,撒网捕孙岩的,不会是薛宴辞。甚至连叶承明,都未必够格。
而薛宴辞此时此刻这种作为,不仅会让孙岩一方的人开始针对她,也会让原本想凭这个功绩上位的人开始针对她。
夹缝里求生存,不仅愚蠢,还很可笑。
“你为什么要逼问我?”
路知行没有上当,没有被薛宴辞的情绪带偏,没有将这场争吵变成无厘头的情绪消耗,直接一语中的指出核心要素,“宴辞,你比我聪明,你也比我更明白这个圈子里的规矩。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就非得要站在两派的对立面吗?”
薛宴辞笑了,“瞧瞧我家先生,都开始跟我搞辩证主义了。”
路知行变聪明了不少,不好糊弄了,也不好拐带了。想到这些,薛宴辞好像突然明白了,路知行其实一直都是这样聪明的,他其实一直都不好糊弄,更不好拐带。
以前,他是愿意被糊弄,拐带;现在,他不愿意了。
“早知道就不嫁给你了,真麻烦。”薛宴辞这一句小声嘟囔,将路知行彻底惹恼了。
他横在书房门口,挡住想要逃跑的薛宴辞,威胁她,“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说什么?”
“你那十分的把握在哪?”
薛宴辞返回沙发坐下,翘着二郎腿,“交给章淮津去办了,还没消息。”
“你的计划是什么?”这次换路知行站在书房中央了,他很想将她手里的酒杯夺过来,将里面的冰块扔掉。
大半个月过去,薛宴辞的身体状况一点儿都不见好,那么多药吃下去一点儿效果都没有。晚上睡不安稳,白天没有食欲,就拖着这么一副身体,还想要去搞斗争,路知行真是要被她气疯了。
“你要去找大伯告密,是吗?”
路知行最受不了薛宴辞喝完一杯又倒一杯的模样,只好坐到她身边,抱她在腰间,使她双手攀附在自己脖颈上,“我只是担心你。”
离得太近了,薛宴辞就是个无赖,路知行暗暗吐槽一句。
“得了吧,叶知行,你和大伯密谋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路知行将自己递给她,由着她从喉结亲到唇边,“好了,宴辞,说正事。”
“孙岩这事,分四步。”
“第一步……”
……
薛宴辞将整个计划讲给路知行听完,已经凌晨两点了,她还精神的很,抱着路知行又折腾到三点半,才有了一丁点儿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