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注意到,小墩墩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小家伙,趁着白寻给竹念整理滑落的外套时,又偷偷摸摸地爬到了桌边,小胖手飞快地在于洋那杯几乎没动的果酒里蘸了一下,然后迅速塞进嘴里嘬了嘬。
这次的酒似乎更烈一点,小家伙的小脸“腾”地一下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眼神瞬间迷离,小身子晃了晃,“吧唧”一声软倒在白寻脚边。
“嗯……白师兄……香香……”小家伙晕晕乎乎地抱住白寻的小腿,小脸蛋在上面蹭啊蹭,像只找到主人的小奶猫。
它努力仰起头,蓝眼睛水汪汪地看着白寻,伸出小胖手:“抱抱……宝宝晕……”
白寻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把这团软乎乎、热烘烘又带着酒气的小东西抱进怀里。
小家伙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他,小脑袋拱在他颈窝里,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然而,醉意朦胧的小家伙似乎觉得一个“白师兄”还不够。
它扭着小身子,努力朝旁边正和于洋说笑的竹念伸出小爪子,奶声奶气地带着哭腔喊:“和尚哥哥……抱抱……宝宝也要和尚哥哥……”
竹念虽然也有些微醺,但看到小家伙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立刻软了,笑着张开手臂:“来来来,哥哥抱!”
白寻只好将小墩墩递过去。
小家伙一落入竹念怀里,立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一只小胖手还固执地抓着白寻的一片衣角不放,仿佛这样就能同时拥有两个最亲近的人。
“嗝~”小家伙打了个小酒嗝,看看抱着自己的竹念,又看看坐在旁边、正用温热的湿巾给自己擦脸上油渍的白寻,小脑袋似乎更晕了。
它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像是在确认什么:“宝宝……和尚哥哥……都是……都是白师兄带大的宝宝……”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却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入了白寻和竹念的心湖。
白寻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竹念也听到了小墩墩的嘟囔,抱着小家伙的手臂紧了紧,脸上那夸张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变得有些柔软和复杂。
他抬头看向白寻,正对上白寻望过来的目光。
白寻的眼神依旧平静温和,像包容一切的海,里面没有邀功,没有说教,只有一种沉静的、理所当然的守护。
竹念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把脸埋在小墩墩毛茸茸的头顶,没有说话。
棠溪尘和陆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棠溪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凑到陆厌耳边低语:“看,真正的‘养成系’在这儿呢,白妈妈实至名归。”
陆厌也看向他们,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哥哥也是。”
“那当然。”
于洋抱着手机,盘腿坐在角落,嗓门依旧洪亮,正和远在外地出任务的二师父,就是他的阵法师父打视频:“……对对对!新来的鬼崽做的红烧肘子,绝了!师父您没口福啊!……啥?想我了?嘿嘿,那必须的!……放心放心,大家都好着呢!……您也新年快乐!早点回来,给您留个肘子!”
竹念抱着已经彻底睡熟、小嘴微张打着细细呼噜的小墩墩,坐在面向城市的方向。
小家伙暖烘烘、沉甸甸的身体像个小暖炉,安稳地窝在他怀里。
竹念的目光有些放空,越过远处城市星星点点的灯火,投向更遥远、更黑暗的夜空。
那里,最后的烟花余烬正在消散,只留下几缕灰白的烟雾。
喧闹过后的寂静,像潮水般涌来。
怀里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声,远处于洋咋咋呼呼的视频声,身边棠溪尘和陆厌低低的絮语……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却奇异地放大了他心底某个角落的情绪。
那些刻意用疯癫和吵闹掩盖的东西,在酒精的催化下,在年节团圆氛围的对比下,悄然浮现。
或许是想起自己颠沛流离、不被理解的过去,或许是想起医院里那些冰冷无助的夜晚,又或许是单纯地被这巨大的、来之不易的温暖触动……
或许是复杂的感情和浓烈的自卑还是自我的一点点厌弃,或许是感激,是……是……
反正他自己也说不清。
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鼻尖发酸。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滑过他微凉的脸颊,留下一条微亮的痕迹。
他毫无所觉,依旧怔怔地望着那片吞噬了烟花的黑暗,眼神里带着一种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迷茫和脆弱。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伸了过来。
白寻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的长凳上,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随意地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将那滴滑落的泪水轻轻拭去。
指腹的温热触感碰到脸颊,竹念才猛地惊觉自己流泪了。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抱着小墩墩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却没有躲闪,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炸毛或掩饰。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怀里小家伙熟睡的脸庞。
白寻依旧没有言语。
擦去那滴泪水后,他的手并未收回,而是极其自然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道,轻轻将竹念羽绒服上那顶因为之前的动作而有些歪斜的毛茸茸帽子,仔细地、端正地戴好,还体贴地往下拉了拉,遮住他被夜风吹得微凉的耳朵。
做完这一切,他的手并没有立刻离开。
那带着暖意的掌心,极其轻柔却坚定地向下,带着一点安抚的力道,轻轻按了按竹念的后颈,然后引导着,将他的脑袋,轻轻按在了自己宽厚而温暖的肩膀上。
竹念浑身瞬间绷紧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白寻颈侧脉搏的跳动,可在这沉默却强势的温柔中,他的身体又一点点、一点点地松懈下来。
他最终放弃了抵抗,或者说,他内心深处渴望着这份依靠。
他顺从地将额头抵在白寻的肩窝,调整了一个更舒适也更依赖的姿势,彻底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怀里的小墩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放松,睡得更沉了。
白寻的身体纹丝不动,只是肩膀微微下沉,调整了一个更稳固、更能承托他的角度,然后手里拿出他的药,语气自然:“吃药吗?”
竹念轻轻的点头,接过来就吃了下去,“谢谢。”
他依旧什么都没问,竹念不是脆弱的人,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陪着他就好。
楼顶上,于洋还在对着手机眉飞色舞;
棠溪尘和陆厌的低语如同夜风中的絮语;
小墩墩在竹念怀里睡得香甜,小嘴偶尔吧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