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城内,罗家府邸的夜宴厅灯火通明,却掩盖不住空气中的紧张气息。罗绮梦身着一袭织金长裙,裙摆绣着象征家族荣耀的金色藤萝,头戴珍珠步摇,却无半分喜色。她穿梭于宾客之间,强颜欢笑,心中却如乱麻。这场家宴,名义上是为她与莫氏土司之子莫承恩的联姻庆祝,实则是父亲罗远山为了巩固罗家在邕州城的地位而设。然而,罗绮梦深知,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二哥罗近水的野心,大哥的软弱,父亲的无奈,都在这场宴会上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束缚。她心中默默思忖,这场危机必须尽快化解,否则罗家将难逃覆灭的命运。
罗绮梦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大厅,落在角落里与家将低声交谈的二哥罗近水身上。他身着深蓝长衫,袖口绣着暗红波浪纹,与大哥罗远山的玄色长袍形成鲜明对比。罗远山正与岑仲昭把盏言欢,笑声朗朗,却掩饰不住眉间的焦虑。罗绮梦知道,这场家宴背后,是罗家内部权力的暗潮涌动,不由得想起三日前在祠堂暗格里发现的那封血书突然浮现——\"绮梦若冠,当继罗氏\"。想到这,她的指尖不自觉地轻抚杯沿,青瓷映出她刻意修饰的英气眉峰。
“妹妹,这酒可合你意?”罗远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夹杂着淡淡的酒气。他轻轻拍了拍罗绮梦的肩膀,那力道似是在安抚,又似是在施压。
罗绮梦勉强露出笑容:“爹,这酒甚好,只是……”她欲言又止,望向罗近水的方向。
罗远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冷笑一声:“近水又在耍小聪明了。这孩子,总忘了自己是罗家二公子。”他转过身,压低声音道,“莫氏联姻是罗家的机遇,莫要被这些琐事扰了心神。”
罗绮梦正欲再言,忽闻大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罗家护院领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家将闯入,那家将单膝跪地,颤声道:“家主,大事不好!二公子的商队在昆仑关被劫,押运的粮草全数被夺!”
罗远山的酒杯“当啷”落地,酒液洒在他脚边的金砖上。罗近水却突然大笑起来:“大哥的粮草被劫?这倒是巧了,他前日刚与我打赌,谁能先将粮草运抵邕州,谁就能得父亲允诺的矿山开采权。”
罗绮梦心中一沉,她知道这绝非巧合。罗远山与罗近水为争夺家主之位,早已将家族生意当作彼此角力的棋盘。昆仑关是罗家粮草必经之地,而罗近水在关隘设有自己的私兵。
“近水!”罗远山的怒喝令全场寂静,他起身时带倒了案几,酒壶碎裂的声音刺破夜空,“你安插在关隘的暗桩,是也不是?”
罗近水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上面赫然是罗远山亲笔批阅的粮草押运日期:“爹,我只是按家规办事。莫非大哥粮草被劫,竟是我罗家内部出了叛徒?”
话音未落,厅外突然响起连串闷响。数名黑衣人从梁上跃下,手中利刃直取罗远山。罗绮梦尖叫着扑向父亲,却被罗近水一把扯住:“妹妹莫慌,这是爹的暗卫在演戏。”
黑衣人与罗家护院瞬间缠斗成一团。罗远山在混战中被推倒在地,他爬起身时,却发现罗近水的亲信已架着罗绮梦退至墙角。罗近水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厅角堆放的油篓。
“爹,这罗家迟早是我的。”他的声音被火光映得扭曲,“您与大哥的“好戏”,也该落幕了。”
火光冲天而起,罗家宾客们尖叫声四起。罗远山在护院的簇拥下冲出大厅,却见府邸各处均已起火。罗近水立在马车上,手执长剑,身后跟着百余名黑甲私兵。
“罗家的未来,由我罗近水来书写!”他纵身跃下马车,黑甲兵如潮水般涌向罗远山。
罗绮梦在火光中挣扎,她见罗近水的亲信正欲将自己推上马车,突然咬破舌尖,扬声大呼:“莫承恩!莫氏的少主,快来救我!”
与此同时,邕州城外的莫氏土司府邸内,莫承恩正与心腹商讨军情。他闻讯大惊,立刻率领精锐私兵赶往罗家。
莫承恩的队伍抵达罗家府邸时,火势已蔓延至后堂。他跃下战马,手持长枪直取罗近水。罗近水见状大怒,长剑格挡间,火花四溅。两人交手数十回合,莫承恩的枪法渐渐占上风。
罗绮梦趁机挣脱束缚,从火海中抢出罗远山。父女二人退至马车后,罗远山喘息着道:“近水他……竟敢如此。”
罗绮梦泪眼婆娑:“爹,我们该如何是好?”
罗远山突然咬破手指,在莫承恩的战袍上画下血契:“莫少主,我罗家的矿山开采权与邕州商道,尽可归莫氏所有。只求你助我平息这场叛乱。”
莫承恩见状,厉喝一声:“兄弟们,护送罗家主与小姐撤离!我来断后。”他长枪如蛟龙出海,直取罗近水心口。
罗近水的剑势渐弱,突然从怀中摸出一物掷向莫承恩。那物在空中炸开,幽蓝火光四射。莫承恩只觉手臂一麻,长枪脱手坠地。
“毒火雷!”罗绮梦失声惊呼,她从袖中甩出一枚银针,刺入莫承恩肩头。毒血顺着银针被吸出,莫承恩这才缓过气来。
罗近水见状大笑,却见黑影自火海中跃出——黄氏土司的援军终于赶到。黄世松手持铁骨朵,砸飞罗近水的长剑,将其生擒。
火势渐熄,罗家府邸已成为废墟。罗远山望着断壁残垣,突然仰天长啸:“逆子,我必取你性命!”
罗绮梦却轻轻握住父亲的手:“爹,莫氏已与我们联姻,他们不会坐视不理。我们还有机会。”
莫承恩望着罗绮梦,眼中闪过一丝柔情:“罗小姐放心,莫氏定当助罗家渡过难关。”他转身对黄世松拱手道,“黄峒主,烦请贵部协助罗家暂避风头,待莫某重整旗鼓,必报此仇。”
黄世松微微颔首:“岑仲昭那小子已在邕州城内紧急部署,我们土司联盟不会让罗家孤军奋战。”
罗近水被擒至岑仲昭处时,邕州城的土司联席会议厅内早已人声鼎沸。岑仲昭拍案而起:“罗近水,你勾结外敌,谋害手足,还不从实招来!”
罗近水昂首挺胸,毫不畏惧:“岑仲昭,你我皆知这罗家家主之位迟早易主。我不过是提前加速了这一进程。”他突然转动眼珠,望向厅外,“你们的援军到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厅外火把通明,一队交趾士兵正押着粮草车队缓缓而来。带头的交趾将领阮清拱手道:“阮某奉王命,特来致歉。此前罗家粮草被劫,实乃我军误判形势。这批粮草作为赔礼,望罗家主笑纳。”
罗远山接过粮草清单,却发现上面赫然盖着罗近水的私章。他心中一震,罗近水竟暗中与交趾勾结,企图借外力逼宫。
岑仲昭厉声喝道:“黄世松,带人将罗近水押入天牢。莫思聪,你带人搜查罗家废墟,务必要找出证据。”
黄世松正要行动,却见阮清突然发难。他身后的交趾士兵抽出弯刀,直取岑仲昭。与此同时,罗近水的亲信从暗处射出毒箭,厅内瞬间大乱。
莫承恩在混乱中护住罗绮梦,他的长枪挑飞毒箭,却见罗近水已趁乱夺门而出。岑仲昭与黄世松、莫思聪合力应对交趾士兵的突袭,而罗远山则在莫承恩的掩护下,率罗家残部逃离现场。
当夜,邕州城内流言四起。有说罗家已分裂,罗近水投靠交趾;有传土司联盟将因此瓦解,交趾军队将趁机北犯。岑仲昭紧急召集各方势力,稳定局势。
“诸位,罗家之事虽令人心痛,但绝不能让交趾趁虚而入!”岑仲昭的声音在厅内回荡,“莫氏已与罗家联姻,黄氏与我岑氏愿全力支持罗家重整旗鼓。宋军亦会加强邕州城防,确保边疆稳定。”
莫思聪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正是罗近水与交趾往来的证据:“交趾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们只需联合一致,必能挫败他们的阴谋。”
黄世松拍案而起:“岑仲昭说得对!我黄氏愿为联盟先锋,讨伐罗近水与交趾逆贼!”
与此同时,罗近水在城南郊外被交趾密使接应。他随身携带的铁匣内,装着罗家粮草布防图与莫氏土司府邸的地形图。交趾使者阮清接过铁匣,冷笑道:“罗公子果然信守承诺。我王定会助你登上罗家家主之位。”
罗近水望着邕州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岑仲昭、莫承恩,你们等着,我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次日清晨,邕州城的百姓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罗家的府邸废墟前,罗绮梦身着素衣,与罗远山一同祭拜死难的族人。莫承恩率莫氏私兵护在他们身侧,而岑仲昭与黄世松则在城墙上指挥宋军加固防御。
“罗小姐,莫氏定当与你共度难关。”莫承恩轻声安慰罗绮梦。
罗绮梦抬头,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丝暖意:“莫公子,我罗家虽遭此横祸,但绝不会轻易倒下。”
岑仲昭策马而来,他的青藤战甲上还沾着血迹:“罗家主,罗近水的行踪已被锁定。我们将在昆仑关设伏,务必将他擒拿归案。”
黄昏时分,昆仑关隘口战鼓雷动。罗近水率着百余名交趾士兵试图突围,却撞入土司联军与宋军的包围圈。莫承恩的长枪与岑仲昭的苗刀遥相呼应,罗近水的亲信纷纷倒下。
罗近水在乱军中被生擒,他望着罗远山的方向,突然大笑起来:“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交趾的大军已在邕江下游集结,三天之内,邕州城必成焦土!”
岑仲昭与莫承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决然。他们知道,这场罗家的内乱,不过是西南边疆更大风暴的开端。
当夜,邕州城内的土司联席会议厅灯火通明。岑仲昭、莫思聪、黄世松与狄文远围坐一堂,商讨对策。罗远山则在莫承恩的陪伴下,仔细审视罗家的旧账本。
“依罗近水的供词,交趾军队计划在邕江口登陆,直取邕州。”狄文远摊开地形图,其上红蓝两色标记密布,“我军需在江心设伏,同时控制沿岸渡口。”
莫思聪突然将账本摔在案上,账本内页赫然显示罗家与占城的走私记录:“这罗近水竟还与占城暗中勾结!看来交趾与占城已达成某种协议,欲趁我边疆动荡联合北犯。”
岑仲昭的指尖轻叩案几,他想起历史上朱罗王朝曾借海上丝绸之路的贸易权,挑起东南亚诸国与宋廷的矛盾。如今罗近水的行径,竟与之如出一辙。
“我们必须联合一切可用之力。”岑仲昭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莫氏可联络占城内部反对派,离间其与交趾的关系;黄氏加强城防,应对可能的突袭;我岑氏与宋军在邕江设伏,务必要将交趾与占城的联军扼杀在摇篮中。”
黄世松重重拍案:“好!我黄氏愿为联盟冲锋在前!”
此时,天宁寺内,法空大师正与花瑶密谈。大师手中的玉佛突然光芒大盛,他轻声诵道:“阿弥陀佛,看来西南的劫难才刚刚开始。诸位需格外小心。”
花瑶的白裙在夜风中轻舞,她望着邕州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大师,我们梅山教愿助土司联盟一臂之力。那些被罗近水蛊惑的族人,我会设法召回。”
随着夜幕降临,邕州城外的邕江上,土司联军与宋军的战船开始悄然集结。红水河畔,交趾与占城的联营中,火把如繁星点点。阮昭平与占城使臣并肩而立,望着对岸的宋军营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宋廷的援军虽多,却不知内奸就在身边。”占城使臣身着华丽的锦袍,袖口处绣着金色的海浪纹,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罗家的玉佩,“罗近水已将罗家密信转交我国王,我占城愿与交趾共分西南。”
阮昭平接过玉佩,其上刻着罗家的族徽与暗码。他突然大笑起来:“这西南之地,终将是我交趾与占城的囊中之物!”
然而,在邕州城内的罗家密室里,罗绮梦正在焚烧罗远山留下的密信,火舌吞没信纸的刹那,一角烫金纹样突然显现——正是交趾王室独有的双头蛇图腾。罗绮梦瞳孔骤缩,急忙伸手抢救,却只抓住半片焦黑的残页。火光中,她对罗远山说道:\"爹,罗家虽遭此劫,但只要我们与土司联盟同心协力,必能重振家业。\"她的目光穿过火光,投向窗外的邕江,那里,土司联军的战船正在月光下悄然移动,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