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将蒋门神霸占快活林的事一说,武松气得拍案而起:“这厮竟敢如此霸道!施小管营放心,我定帮你夺回快活林,让他知道厉害!”
施恩眼中含泪:“若能得武都头相助,便是施恩的再生父母!只是那蒋门神武艺不弱,又有张团练撑腰,怕是不好对付。”
武松笑道:“再厉害,也经不住我这拳头。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莽撞。”
次日,施恩引着武松去见父亲——孟州牢城营的管营。管营见武松身材魁梧,气度不凡,又听闻他打虎事迹,心中早已敬佩,忙起身相迎:“武都头英雄了得,老夫久仰。”
武松拱手:“管营客气。”
管营拉着武松的手,对施恩道:“我儿,武都头是侠义之人,你当拜他为大哥,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施恩闻言,当即就要下拜。武松连忙拦住:“小管营不必如此,你我兄弟相称即可。”
管营笑道:“武都头不必推辞,我儿能得你这等大哥,是他的福气。”
武松见管营父子诚意满满,便不再推托,受了施恩一拜。三人落座,置酒痛饮,席间商定,三日后便去快活林找蒋门神算账。
谁知到了第三日,施恩却面露难色:“大哥,方才听闻蒋门神今日不在快活林,怕是去了张团练府上,要不咱们改日再去?”
武松虽有些不悦,但也知道施恩是怕打草惊蛇,只得点头:“也罢,再等几日便是。”
其实施恩是怕武松酒后误事——他素知武松好酒,怕他喝多了力气涣散,反被蒋门神所伤,故而找了个借口拖延。此事被武松从送饭的仆人口中得知,不仅不恼,反而笑道:“原来施恩是怕我醉酒误事?你可知我武松越醉越有力气?明日去快活林,我要每过一家酒店,便喝三大碗酒,保管把蒋门神打得跪地求饶!”
施恩听了又惊又喜:“大哥果真有此本事?”
“绝无虚言!”武松拍着胸脯,“快取好酒来,咱们今日就先喝个痛快!”
施恩连忙让人搬来家中珍藏的好酒,两人从早喝到晚,武松越喝越精神,丝毫不见醉态。施恩这才放下心来,暗赞武松果然是天人。
次日清晨,武松换上一身新衣裳,腰挎朴刀,带着施恩备好的酒,与施恩并几个仆人,往快活林而去。
刚出孟州城,路边便有一家酒肆。武松勒住马:“此处歇脚,先喝三碗。”
施恩忙让人进店打酒。武松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咂咂嘴:“好酒!再来两碗!”三碗下肚,他抹了抹嘴,笑道:“痛快!走!”
一路行去,但凡遇到酒店,武松必进去喝上三碗,不多时便喝了二十余碗,脸上泛起红晕,脚步却愈发稳健。施恩在一旁看得心惊,既怕他真醉了误事,又佩服他酒量惊人。
快到快活林时,武松勒住马:“施恩,你且在此等候,我带两个仆人去即可。若真动起手来,免得伤着你。”
施恩知道武松心思缜密,点头道:“大哥小心,我在此接应。”
武松带着两个仆人,大步往快活林走去。远远便见一片热闹景象,酒楼、赌场、客栈连绵不绝,最中间那家“快活林大酒店”,便是蒋门神的产业,门口挂着金字招牌,气派非凡。
酒店里宾客满座,店小二穿梭其间。武松大摇大摆走进去,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把朴刀往桌上一拍:“小二,上酒!”
店小二见他醉醺醺的,又带着几分凶气,不敢怠慢,连忙倒了碗酒。武松喝了一口,“噗”地吐在地上:“这是什么破酒?换你们店里最好的!”
店小二赔笑道:“客官,这已是最好的了。”
“放屁!”武松瞪起眼睛,“快去换,不然砸了你的店!”
店小二吓得连忙跑后厨,不多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出来,拱手道:“客官息怒,小人是这里的管事,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吩咐?”武松冷笑,“我要十斤牛肉,十斤好酒,若有半点差池,定不饶你!”
管事见他来者不善,心中生疑,却也不敢得罪,忙让人备了酒肉。武松自顾自吃喝起来,故意把骨头扔得满地都是,又时不时打翻碗碟,引得满店宾客侧目。
管事忍无可忍,上前道:“客官,您若要喝酒,小人伺候;若要闹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武松把筷子一摔:“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个不客气法!快去叫你们主子来,就说有个打虎英雄在此,让他出来陪我喝几杯!”
管事见他指名道姓要找蒋门神,知道是来寻事的,忙往后院跑去。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跟着管事出来,这人头戴宝蓝巾,身穿绿罗袍,腰系玉带,正是蒋门神。
蒋门神刚从赌场回来,听说有人在店里闹事,还自称打虎英雄,顿时怒不可遏,大步走到武松面前:“哪里来的野种,敢在爷爷的地盘撒野?”
武松抬眼打量他,见他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果然有几分蛮力,却满脸横肉,透着一股凶悍之气。他慢悠悠地喝了口酒:“你就是蒋门神?”
“正是爷爷!”蒋门神怒道,“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武松“噌”地站起来,酒气喷了蒋门神一脸:“我看该打断腿的是你!霸占别人的产业,还有脸在此称爷?”
蒋门神这才明白,这人是为施恩而来,顿时火冒三丈:“原来是施恩那小子派来的?也好,今日就让你替他受死!”
说罢,蒋门神挥拳就向武松打来。他这拳又快又狠,带着风声,寻常人怕是避不开。可武松早有防备,身子一侧,轻松躲过,反手一拳,打在蒋门神的肩膀上。
“哎哟!”蒋门神痛得大叫,踉跄后退。他没想到武松醉醺醺的,动作却如此敏捷,又惊又怒,再次扑上来,使出看家本领“玉环步,鸳鸯脚”,脚尖直踢武松小腹。
武松冷笑一声,不退反进,左臂一格,右手抓住蒋门神的脚踝,猛地一掀。蒋门神站立不稳,“扑通”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武松上前一步,一脚踩住他的胸口:“服不服?”
蒋门神痛得龇牙咧嘴,却还嘴硬:“有种杀了我!”
武松加重了脚力:“杀你脏了我的手!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蒋门神喘着气。
“我乃阳谷县武松!”武松怒喝,“景阳冈上打死老虎的便是我!你这泼皮,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蒋门神闻言,吓得魂飞魄散。他早听说过武松打虎的威名,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处撞见,顿时气焰全无,连连求饶:“原来是武都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您饶了我!”
武松冷哼:“饶你可以,但需依我三件事。”
蒋门神忙道:“别说三件,三十件我也依!”
“第一,”武松道,“把快活林还给施恩,所有产业、钱财,一分不少地交出来。”
“依!依!”蒋门神连连点头。
“第二,”武松又道,“你需亲自去给施恩磕头认错,保证日后不再找他麻烦。”
蒋门神面露难色,却不敢反驳:“依……依!”
“第三,”武松盯着他,“限你三日内离开孟州,永远不许回来。若让我再见到你,定取你狗命!”
蒋门神忙道:“我这就走!这就走!”
武松这才松开脚:“滚吧!若敢违诺,休怪我无情!”
蒋门神连滚带爬地往后院跑,不多时便带着家眷,收拾了金银细软,狼狈地逃出了快活林。
店里的宾客见武松真把蒋门神打跑了,都围上来喝彩。武松却不理会,对管事道:“快去报知施恩,让他来接收产业。”
管事哪敢怠慢,忙骑马去报信。不多时,施恩带着人赶来,见快活林已归自己,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武松倒头便拜:“大哥大恩,施恩永世不忘!”
武松扶起他:“小事一桩,不必多礼。咱们先回孟州,再作计较。”
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回了孟州,施恩大排筵宴,款待武松。席间,施恩却面露忧色:“大哥,蒋门神虽逃了,但他背后有张团练,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得多加小心。”
武松笑道:“他若敢来,我再打他一顿便是。”
正说着,忽有牢卒来报:“武都头,孟州都监张蒙方派人来请,说有要事相商。”
施恩脸色一变:“张都监?他怎么会突然找大哥?”张都监是孟州军政长官,与张团练素有往来,施恩怕他是为蒋门神之事而来。
武松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去去便回。”
施恩虽忧心忡忡,却也不敢违逆都监命令,只得让武松随来人前往。
张都监府位于孟州城中心,朱门高墙,气势恢宏。武松跟着差役进了府,只见张都监早已在厅前等候。张都监年约五十,身穿官袍,面容和善,见了武松,连忙上前:“武都头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武松拱手:“都监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张都监笑道,“久闻武都头是条好汉,打虎英雄,老夫最是敬佩侠义之士,特请你来府中一叙,喝杯薄酒。”
他拉着武松的手,往厅内走去,分宾主落座,又让人上了丰盛的酒菜。张都监频频劝酒,言语间尽是夸赞,说武松是“栋梁之材”“侠义无双”,听得武松受宠若惊。
“武都头,”张都监道,“你虽因事刺配,但英雄不问出处。老夫已向知府禀明,想让你在都监府中当个提辖,不知你意下如何?”
武松闻言,又惊又喜:“都监如此抬举,武松感激不尽!只是我乃戴罪之身,怕是不妥。”
“无妨,”张都监道,“老夫自有办法。你且安心住下,日后定有你的前程。”
武松见张都监如此看重自己,心中早已放下戒备,只当遇到了知己,连连道谢。
转眼到了中秋,张都监在府中摆下赏月宴,邀武松共饮。府中灯笼高悬,桂花飘香,丫鬟们奏着乐曲,一派祥和景象。张都监指着一个弹琵琶的丫鬟道:“此女名唤玉兰,是老夫义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她给武都头唱支曲儿助兴。”
玉兰轻启朱唇,唱了一曲《水调歌头》,声音婉转,动人心弦。武松听得入迷,举杯道:“都监厚爱,武松无以为报,唯有饮尽此杯。”
张都监哈哈大笑:“武都头不必客气,你我一见如故,当以兄弟相称。”
席间,张都监又说起自己如何敬佩侠义之士,如何看不惯蒋门神的恶行,言语间与武松愈发投机。武松全然不知,这看似温暖的中秋夜宴,实则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罗网,正悄悄向他收紧。
宴罢,张都监让玉兰引武松去客房休息,笑道:“武都头今夜便在此歇息,好好赏月。”
武松谢过张都监,跟着玉兰往客房走去。月光洒在庭院中,玉兰的身影在月下显得格外窈窕,武松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竟有了几分异样的感觉,却不知一场更大的危机,已在暗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