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县衙的鼓声敲得急促,知县时文彬捏着何涛送来的公文,脸色铁青。生辰纲被劫一案惊动了太师蔡京,济州知府的文书一封接一封催,字里行间都是威胁。他猛地一拍惊堂木:“雷横!朱仝!”
“在!”两个都头出列,雷横面如重枣,朱仝身长八尺,都是郓城有名的好汉。
“你二人带三十名弓手,随何观察去东溪村,务必擒获晁盖等贼寇!”时文彬将令牌掷下,“若让他们跑了,你二人也别回来见我!”
雷横接了令牌,与朱仝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底的犹豫——晁盖在郓城素有威望,又是宋江的好友,谁也不想真把他逼上绝路。
队伍刚出城门,朱仝忽然放慢脚步,对身边的雷横道:“雷都头,宋江哥哥昨晚找我,说晁盖是被冤枉的,让咱们……”
“我知道。”雷横低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东溪村外,晁盖正指挥着庄客搬东西,见远处烟尘滚滚,知道官兵来了,对吴用道:“先生,你们先带生辰纲去石碣村,我断后!”
吴用道:“哥哥小心!”带着刘唐、阮氏三兄弟匆匆离去。晁盖点燃火把,往柴房一扔,火光瞬间冲天而起——他要烧了庄子,断了自己的退路。
“晁盖休走!”雷横一马当先,弓手们张弓搭箭,却都故意射偏。朱仝紧随其后,眼看就要追上,忽然勒住马,大喝一声:“贼人往那边跑了!”他故意指了条通往芦苇荡的小路,那里是阮家兄弟熟悉的水域。
晁盖会意,回身“虚晃一拳”,朱仝“哎哟”一声栽下马,晁盖趁机带着剩下的庄客钻进芦苇荡。等雷横赶过来,朱仝才“爬起来”,懊恼道:“让他跑了!”
何涛气得跳脚:“废物!一群废物!”他看着熊熊燃烧的庄子,咬牙道,“我知道他们往哪跑了——石碣村!阮氏三兄弟是晁盖的同党!”
何涛再次请命,带着五十名官兵,还强拉了宋江带路。“宋押司,你熟悉水路,给我们指条近路。”何涛恶狠狠地说,脸上的刺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宋江心里冷笑,面上却恭敬:“何观察放心,我知道一条小路,能直插蓼儿洼,离石碣村只有三里地。”他故意引着队伍往水网最密的地方走,那里河道纵横,芦苇丛生,正是阮家兄弟的天下。
果然,船刚进蓼儿洼,就见水面上漂着几只渔船,渔船上的渔夫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何涛正想喝问,忽听“哗啦”几声,渔船猛地撞过来,船底被凿出几个大洞!
“不好!有埋伏!”何涛惊呼,可已经晚了——船身迅速下沉,官兵们纷纷落水,一个个被渔网缠住,呛得半死。
阮小二从水里钻出来,一把揪住何涛的衣领,将他摁在水里:“狗官!让你抓我们!”
“别伤他!”宋江大喊着跳下水,游到阮小二身边,“阮二哥,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晁盖这时也撑着船赶来,见何涛被捆得像粽子,冷笑道:“你这狗官,害我等好苦!”
宋江劝道:“晁大哥,杀了他反而麻烦,不如……”他附在晁盖耳边低语几句。
晁盖点头,对阮小五道:“割他一只耳朵,让他记住教训!”
何涛疼得惨叫,被扔回残破的船上。宋江“假意”斥责晁盖:“你们太放肆了!我这就带何观察回去复命!”
等宋江护送着失魂落魄的何涛离开,晁盖望着宋江的背影,叹道:“公明贤弟,真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吴用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按原计划,上梁山!”
梁山聚义厅,王伦看着跪在地上的阮小七——他是晁盖派来送信的,身上还带着水腥气。“你说什么?晁盖要带着生辰纲来投我?”王伦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
杜迁劝道:“哥哥,晁盖等人都是好汉,又有十万贯生辰纲,收下他们,咱们山寨实力大增啊。”
“增什么增?”王伦瞪他,“晁盖劫了生辰纲,杀了官兵,是朝廷钦犯!收留他,等于引火烧身!再说,他手下有吴用、公孙胜,哪个不比你我强?将来若夺了我的寨主之位,怎么办?”
宋万道:“可柴大官人有书信举荐……”
“柴大官人远在沧州,能护着咱们吗?”王伦起身踱步,“告诉晁盖,就说山寨粮少,容不下这么多人,让他们另投别处。”
阮小七在旁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道:“你这秀才,真是个小气鬼!我家哥哥好心来投,你竟敢拒之门外!”
“放肆!”王伦拍案,“来人,把这黑厮打出去!”
正拉扯间,朱贵匆匆进来:“哥哥,晁盖等人已经到山下了!”
王伦没辙,只得硬着头皮去迎。山脚下,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阮氏三兄弟,个个精神抖擞,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庄客,挑着沉甸甸的担子——显然是生辰纲。
“王头领,久违了。”晁盖拱手笑道。
王伦皮笑肉不笑:“晁保正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只是……”他搓着手,“山寨简陋,怕是……”
“王头领放心,”吴用抢先道,“我等不求高位,只求一席之地,生辰纲愿分一半给山寨。”
王伦见推不掉,只得假意应允,把他们迎上山,却安排在最偏僻的西厢房,每日只给些粗茶淡饭。晁盖等人看在眼里,都知道王伦没安好心。
这夜,林冲提着一壶酒,悄悄来到西厢房。“晁大哥,吴先生。”他推门进来,眼中带着歉意,“让你们受委屈了。”
晁盖忙请他坐下:“林教头哪里话,我等能上山,已是叨扰。”
几杯酒下肚,林冲叹道:“不瞒各位,王伦此人,嫉贤妒能,我当初来投时,他也百般刁难,若非柴大官人书信,怕是早已被他赶下山。”
吴用道:“我看教头也是性情中人,不如……”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林冲眼睛一亮,猛地拍桌:“先生所言,正合我意!王伦这小人,早就该让位了!若他明日再敢推辞,我便……”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吴用笑道:“教头果然爽快。明日宴席上,若王伦发难,还请教头主持公道。”
次日,聚义厅摆了宴席,王伦坐在主位,脸色阴沉。酒过三巡,他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诸位好汉,非是王某不留你们,实在是梁山庙小……”
“王伦!”林冲猛地站起来,双目圆睁,“你这话说得没良心!我等千里迢迢来投,带了十万贯生辰纲,你却推三阻四,安的什么心?”
王伦没想到林冲会发难,色厉内荏道:“林冲!你敢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又如何?”林冲一步步逼近,“我当初来投,你要我纳投名状;如今晁大哥来投,你又百般刁难!你这寨主之位,是德不配位!”
晁盖等人也站起身,刘唐按住腰间的刀,阮小七瞪着杜迁——早有安排,让杜迁、宋万别插手。
王伦吓得后退:“你……你们想造反?”他对杜迁、宋万喊道,“还不快把这伙反贼拿下!”
杜迁、宋万哪敢动,只是劝:“哥哥息怒,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林冲怒吼一声,掣出腰刀,“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小人!”
刀光一闪,王伦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
聚义厅内一片寂静,庄客和喽啰都吓得不敢出声。林冲提着刀,对众人道:“王伦嫉贤妒能,留着也是祸害!晁大哥为人仗义,武艺高强,我推举他做梁山寨主!”
“我等拥戴晁寨主!”吴用、刘唐等人齐声响应,杜迁、宋万也连忙附和。
晁盖看着王伦的尸体,叹了口气,对林冲道:“林教头,今日之事,多亏了你。”他走上主位,朗声道:“从今日起,梁山定下规矩: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众人轰然应诺,声震山谷。
吴用道:“寨主,如今山寨有了生辰纲,又添了许多好汉,当务之急是加固山寨,扩充人手。我建议,让林教头、刘唐守前门,阮氏三兄弟守水寨,杜迁、宋万守后山,朱贵仍在山下开店做耳目。”
晁盖一一应允,又命人取出金银,分赏给众喽啰,人人欢喜。
当夜,梁山上下摆酒庆贺,火把照亮了整个水泊。林冲端着酒碗,望着滔滔江水,想起在东京的日子,想起野猪林的凶险,想起草料场的大火,忽然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晁盖举杯道:“今日能聚在此地,都是缘分!我晁盖在此立誓,定与诸位兄弟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众人举杯,碗沿相碰的声响,在夜空中传出很远,仿佛在宣告一个属于梁山好汉的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此时的郓城,宋江正站在窗前,望着梁山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他知道,自己私放晁盖的举动,不仅救了一条好汉,更无意中促成了梁山的新生。只是他没料到,这场由生辰纲引发的风波,终将把自己也卷入其中,成为水泊梁山最无法或缺的人物。
梁山的篝火越烧越旺,映红了半边天。远处的江面上,渔船往来穿梭,那是阮家兄弟在巡逻。聚义厅内,吴用正与晁盖商议着如何招揽更多好汉,林冲则在指点喽啰们练习枪法——一个崭新的梁山,正在他们手中,一步步走向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