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被推进那间白色房间时,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像极了医院的IcU。墙壁是惨白的,地板是反光的,连窗外的天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生气。
“从今天起,你就是汪家人了。”带头的汪家人把一本黑色封皮的手册扔在桌上,金属徽章在他胸前闪着冷光,“这是《张家秘录》,三天内背下来,会有人考你。”
黎簇没接手册,手指抠着墙角的裂缝,指甲缝里还嵌着古潼京的沙砾:“我不是汪家人,我要走。”
“走?”带头人笑了,笑声像玻璃摩擦,“你觉得你还走得了?”他指了指天花板的角落,那里有个黑色的圆点,“整栋楼都是监控,你眨下眼睛,我都能知道。想活命,就乖乖听话。”
门“砰”地关上,反锁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黎簇猛地转身,抬脚踹向门,脚踝传来钻心的疼——门是特制的合金,纹丝不动。
他捡起桌上的手册,封皮上没有字,只有一个烫金的蛇形徽记,和汪家人徽章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翻开第一页,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记载着张家的起源,字迹古老,像是用毛笔写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张家,源自西王母后裔,以血祭祖,以命守陵……”黎簇念着念着,后背的七指图突然发烫,像有只手在里面搅动。他猛地合上手册,心跳得像要炸开——这上面的内容,和他昏迷时看到的画面惊人地相似。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黎簇警惕地后退一步:“谁?”
“我是来教你的。”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沈琼。
黎簇愣住了。他最后见沈琼,是在古潼京的矿洞,她被汪家人带走,当时她看他的眼神,像有话要说,却被捂住了嘴。
门开了,沈琼走进来,穿着一身灰色的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以前那个会对着他笑的女孩判若两人。
“你……”黎簇想问她有没有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叫汪小媛。”她打断他,声音平板得像机器,“沈琼是我在外面的名字。从今天起,由我负责你的教学。”
黎簇的心脏沉了下去。沈琼……不,汪小媛,果然是汪家人。那些在学校里的偶遇,那些看似无意的关心,全都是假的。
“别白费力气了。”汪小媛拿起桌上的《张家秘录》,“进了这栋楼,就没有回头路。要么通过测试,成为真正的汪家人;要么……”她顿了顿,没说下去,但眼里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黎簇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测试什么?”
“白课学理论,黑课测实战。”汪小媛翻开手册,指着其中一页,“张家的历史、费洛蒙的解读、古潼京的机关布局……这些都是白课内容。黑课更简单,打赢了就能过。”
“打不赢呢?”
汪小媛抬眼看他,目光像冰:“死。”
黎簇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想起黑爷说的汪家规矩,果然冷血得可怕。
“还有这个。”汪小媛从口袋里掏出个电子手环,扔给黎簇,“戴上。”
手环是黑色的,扣在手腕上冰凉刺骨,屏幕上显示着一行数字:29%。
“这是什么?”黎簇皱眉。
“比率。”汪小媛的声音没起伏,“每个人都有比率,代表你的‘价值’。低于30%,就是废物,会被处理掉。你现在29%,再降1%,就死定了。”
黎簇的心脏猛地一缩。29%?他什么时候成了“比率”上的数字?
“为什么是我?”他盯着汪小媛,“你们抓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你能解读费洛蒙,后背有七指图。”汪小媛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上,“你是打开张家最后秘密的钥匙。”
她转身走向门口:“明天开始上课,早上八点白课,下午三点黑课。别想着逃跑,这栋楼的墙壁是防爆的,窗户有电网,监控无死角。”
门再次关上,房间里又只剩黎簇一个人。他盯着手环上的29%,突然觉得这比古潼京的蛇母还可怕——蛇母的獠牙看得见,这藏在暗处的比率,却像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第二天一早,汪小媛准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今天学张家的殡葬习俗,和古潼京的祭坛布局有关。”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张图片,全是张家古墓的结构图,殉葬坑的位置,棺椁的摆放,和他在古潼京看到的祭坛有七八分相似。
“张家的人死后,会被制成‘活俑’,放在殉葬坑,守护主棺。”汪小媛的声音毫无波澜,“活俑的心脏位置会放一块天心石,能让尸体不腐,还能驱赶邪祟,和古潼京的蛇母镇压装置原理一样。”
黎簇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活俑?他想起在矿洞里看到的那些僵硬的尸体,难道就是……
“记住这些结构,黑课会考。”汪小媛关掉图片,“下午三点,去地下训练场。”
下午的地下训练场比黎簇想象的大,像个体育馆,四周全是玻璃墙,墙后站着不少汪家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场内——显然,这些都是监控者。
场中央站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肌肉虬结,脸上有刀疤,手里捏着根甩棍,看向黎簇的眼神像看猎物。
“他是你的对手。”汪小媛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打赢他,比率升5%;输了,降10%。”
10%?那他直接就39%了,必死无疑!
黎簇的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工兵铲早就被收走了,身上除了那只手环,什么都没有。
“开始!”
男人猛地冲过来,甩棍带着风声砸向黎簇的头。黎簇下意识地矮身躲开,后背撞到围栏,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想起黑眼镜教他的近身格斗术,侧身绕到男人身后,抬脚踹向他的膝盖。
“砰!”男人踉跄了一下,转过身,甩棍横扫过来,擦着黎簇的耳朵过去,带起一阵风。
黎簇的肾上腺素飙升,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活下去”三个字。他想起在沙漠里和尸蟞周旋,在悬崖下和汪家人拼命,那些濒死的瞬间突然变得清晰——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测试里!
他猛地扑过去,抱住男人的腰,用尽全力往后一掀!男人没想到他这么拼,重心不稳,重重摔在地上。黎簇没犹豫,扑上去死死按住他的胳膊,膝盖顶住他的喉咙。
男人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玻璃墙后的汪家人没什么反应,只有带头的那个微微点头。黎簇的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34%。
“通过。”扩音器里传来汪小媛的声音,“明天白课学费洛蒙解读,黑课对手是两个人。”
黎簇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他看着手环上的34%,突然觉得这数字比蛇的信子还恶心——每一分的增长,都沾着他的冷汗和别人的敌意。
回到房间时,天色已经暗了。黎簇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监控,突然想起梁湾的药箱,苏万的炸弹,黑爷的墨镜,吴邪的笑……那些人现在在哪?是不是在找他?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汪小媛,手里端着个餐盘,里面是米饭和青菜,没一点油星。
“吃吧。”她把餐盘放在桌上,没走,反而靠在墙上,“你今天很能打。”
黎簇没理她,拿起筷子扒拉着米饭,味同嚼蜡。
“别想着他们会来救你。”汪小媛突然说,“汪家的据点遍布全国,他们找不到这里的。”
黎簇的动作顿了顿:“你到底想干什么?帮汪家监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汪小媛的肩膀颤了一下,声音低了些:“我没有选择。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我的比率比你还危险,38%。”她抬起手腕,露出和黎簇一样的手环,上面的数字果然是38%,“如果教不好你,我也会死。”
黎簇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汪小媛是自愿的,没想到她和自己一样,也是被比率控制的傀儡。
“为什么是38%?”他忍不住问。
“因为我放走了你一次。”汪小媛的声音很轻,“在古潼京的矿洞,我本该把你直接交给带头人,却故意绕了路,让黑眼镜他们有机会救你。”
黎簇的心脏猛地一跳:“那次……是你故意的?”
汪小媛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窗外:“汪家不是人待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互相算计,为了提高比率,什么都做得出来。我见过最狠的,为了升5%,把自己的亲兄弟推下悬崖。”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情绪,是恐惧,是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那本《张家秘录》,后面有几页是空白的。”汪小媛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那几页记载着汪家老巢的位置,用的是月氏文,你后背的七指图能翻译。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你看懂了。”
黎簇的眼睛瞬间亮了。
“快吃吧,吃完早点睡,明天的白课很难。”汪小媛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转身走出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黎簇立刻翻出那本《张家秘录》,快速翻到最后几页。果然,有三页是空白的,在灯光下倾斜着看,能隐约看到淡蓝色的字迹,和古潼京石碑上的月氏文一模一样!
他的后背开始发烫,七指图像是有了生命,那些扭曲的线条在他眼前晃动,慢慢变成能看懂的文字——“长白山……青铜门……汪家核心……”
黎簇的心脏狂跳,赶紧合上手册,藏在床垫下。他看着手环上的34%,突然觉得这比率不再是催命符,反而成了他的掩护——只要他表现得足够“有用”,就能活下去,就能找到汪家的老巢,就能等到机会逃出去,告诉吴邪他们!
第二天的白课,黎簇听得格外认真。汪小媛讲张家的血型遗传时,他甚至主动提问,把自己知道的七指图信息混在问题里,试探汪小媛的反应。
汪小媛的回答滴水不漏,却在转身写板书时,用手指在黑板上敲了三下——那是他们在学校里约定的暗号,代表“收到”。
下午的黑课,对手是两个拿着短刀的汪家人。黎簇想起黑眼镜教他的“以快打快”,避开刀锋,专攻他们的关节,虽然胳膊被划了一刀,却还是赢了。
手环上的数字变成了39%。
回到房间,黎簇看着伤口上的纱布(汪小媛给的),突然觉得这栋冰冷的楼里,好像也藏着一丝微弱的光。
他不知道汪小媛是不是真的想帮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栋楼,不知道比率会不会突然降到30%以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就像在古潼京的沙地里,在悬崖下的石缝里,在每一个看似绝望的瞬间,他都挺了过来。这次也一样。
他摸了摸床垫下的手册,后背的七指图还在发烫,像在给他力量。窗外的天彻底黑了,监控的红光在角落里亮着,像只窥视的眼睛。
黎簇闭上眼,开始在脑子里默写《张家秘录》的内容,尤其是最后那几页月氏文。他要记住,要活下去,要带着这些秘密,回到他的伙伴身边。
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在等他,就像他在等他们一样。这盘由汪家开局的棋,该由他来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