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指尖在卦象图上划过,乾卦的六爻被他用指甲刻出深浅不一的痕迹。王胖子眯着眼装模作样地研究,余光却死死盯着那些刻痕——长短交错的印记,正是摩斯密码里的“准备动手”。
“这坤位不对啊。”吴邪故意把罗盘往桌上一磕,铜针疯狂打转,“按图纸上说,藏品房的机关应该在艮位,怎么会跑到巽位来?”
张起灵站在石柱旁,看似在比对麒麟头铆钉的位置,指尖却悄悄按了下最右侧的铆钉。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后面的凹槽,正好能塞进吴邪腰间的工兵铲。
霍老太的人在门外踱步,靴底擦过青砖的声音清晰可闻。吴邪压低声音,借着翻图纸的动作对胖子使眼色:“三长两短是‘开’,两短三长是‘等’,记住了?”
王胖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胖爷我当年在部队学过这玩意儿,闭着眼都能摸出来。”他突然提高音量,“我说天真,这图纸该不会是假的吧?你看这铆钉的位置,跟卦象对不上啊!”
吴邪趁机在图纸背面用铅笔戳了三个点——摩斯密码的“三”,示意胖子准备按第三个机关。张起灵已经摸到石柱背面的暗格,那里藏着个青铜转盘,刻着和卦象对应的符号。
“等等!”吴邪突然按住胖子的手,“我知道了!得用先天八卦!”他边说边在桌上画卦,乾三连的位置被他重重圈出,“就是这儿!按乾、坤、离的顺序!”
三人同时按下对应铆钉的瞬间,地面突然震动,墙角的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陈年的桐油味扑面而来。“成了!”王胖子举着火折子率先钻进去,里面传来他的惊呼,“他娘的!这么多油布!”
洞口后的房间堆满了用油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整齐地码在木架上,像一排排沉睡的巨蟒。吴邪割开最上面的油布,露出里面的东西——是段巨大的龙骨,白骨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关节处的凹槽里嵌着小块铁块,和他们在巴乃找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龙的骨头?”王胖子伸手想摸,被张起灵拦住。他的指尖在骨头上轻叩,发出空洞的回响,“是用密洛陀的化石伪造的,里面是空的。”
吴邪突然明白过来,掏出纸笔开始画——龙骨的凹槽形状,和样式雷上标注的古楼地基线条完全吻合;铁块的位置,正好对应巴乃湖底的虹吸点;而这些伪造的龙骨,分明是在模仿张家古楼的承重结构。
“我知道了!”他把三张纸拼在一起,分别是龙骨的凹槽图、湖底虹吸点分布图和古楼地基图,“这些龙骨是钥匙!把它们拼起来,就是打开张家古楼真正入口的地图!”
王胖子的手指点在三张纸的交汇点:“这儿!巴乃的羊角山北麓!胖爷我就说那地方不对劲,上次搜山的时候,那片林子的磁场乱得邪乎!”
张起灵的指尖在“北麓”二字上停顿,后颈的麒麟纹身微微发烫。“是那里。”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密洛陀的巢穴,就在山底。”
吴邪拿起笔,在三张纸的正中央写下三个字:“巴乃见”。墨迹未干,门外就传来霍老太的咳嗽声,显然她一直在听着里面的动静。
“霍老太太,多谢您的藏品房。”吴邪把图纸折好揣进怀里,笑得一脸得意,“我们知道该去哪儿了,就不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
王胖子拍了拍龙骨:“这些玩意儿就留给您当纪念吧,胖爷我怕带回去吓着云彩。”
三人走到门口,却发现石门纹丝不动,显然是被从外面锁死了。“他娘的这老东西玩阴的!”王胖子用工兵铲砸了两下,石门纹丝不动,“天真,现在怎么办?”
吴邪刚要回话,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石壁被砸开个大洞,霍秀秀举着把消防斧跳进来,羊角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我就知道我奶奶要耍赖!”
“小丫头片子,你怎么来了?”王胖子喜出望外,“你奶奶呢?”
“被我引去初韵茶舍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霍秀秀收起斧头,从包里掏出个GpS,“快走吧,我奶奶的人估计快到了。”
足疗房的包间里,艾草的味道混着中药汤的气息,驱散了些古墓里的寒气。霍秀秀把脚泡在药汤里,鼓着腮帮子瞪解雨臣:“你们都瞒着我!奶奶和你合作也就算了,连吴邪他们要去巴乃都不告诉我!”
解雨臣正在给吴邪处理被油布划伤的手指,闻言轻笑:“你奶奶说,你要是知道了,非得把羊角山翻过来找密洛陀玩。”他往药汤里撒了把艾叶,“说吧,你偷听到了你奶奶什么秘密?”
“才不是偷听!”霍秀秀的脚尖溅起水花,“我在奶奶的密室里找到了这个。”她掏出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霍老太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霍玲的尸检报告不能让吴邪看到……1984年的考古队,有一半是‘它’的人……”
吴邪的手猛地一颤,药水溅在裤腿上。“霍玲……真的死了?”
“我不知道。”霍秀秀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录音里说,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巴乃的湖底古楼。”她突然抓住吴邪的手腕,“还有,我奶奶说,你三叔当年从西沙带回来的东西,就藏在张家古楼的藏品室,和霍玲的日记放在一起。”
王胖子的眼睛亮了:“他娘的!难怪霍老太盯着样式雷不放,原来是想找吴三省的把柄!”
张起灵一直沉默地泡着脚,这时突然开口:“藏品室的机关,和西沙海底墓的一样。”他的指尖在膝盖上划出个符号,是西沙墓里的蛇眉铜鱼图案,“是同一个人设计的。”
吴邪的心猛地一沉——同一个人设计了西沙海底墓和张家古楼的机关,这个人会是谁?是“它”的人,还是张家人?
解雨臣突然站起身:“我得去趟初韵茶舍,把你奶奶的人引开。”他递给吴邪一把钥匙,“这是我在北京的 safe house(安全屋)钥匙,你们先去那儿躲着,等我消息。”
“那你小心。”吴邪接过钥匙,“霍老太的人不好对付。”
解雨臣笑了笑,转身时戏服的水袖扫过桌面,带起一阵艾草的清香:“放心,论耍阴的,我比她早入行二十年。”
包间里只剩下铁三角和霍秀秀,药汤的热气模糊了玻璃。霍秀秀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奶奶也是为了霍家,当年霍玲出事,她差点把眼睛哭瞎。”她的指尖划过录音笔,“她总说,只要找到张家古楼的秘密,就能知道霍玲到底是死是活。”
王胖子难得正经:“小丫头,你奶奶跟‘它’的人合作过?”
“嗯。”霍秀秀点头,“1990年,她为了拿到西沙考察队的名单,跟塌肩膀见过面,还送了他一块铁块。”她突然压低声音,“我怀疑,我奶奶知道‘它’的首领是谁,但她就是不说。”
吴邪的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他的侧脸在蒸汽中若隐若现,后颈的麒麟纹身似乎在发烫。“小哥,你见过塌肩膀吗?”
张起灵点头:“在巴乃的吊脚楼,他想抢铁块。”他顿了顿,补充道,“他的血,和我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王胖子追问。
“他的血会让密洛陀兴奋,我的血会让它们害怕。”张起灵的声音很轻,“他不是张家人。”
吴邪突然想起楚光头的话——1976年的考察队里,有个人现在还活着,就在长沙。难道那个人就是塌肩膀?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张家人?
足疗师敲门进来换水,打断了几人的思绪。霍秀秀赶紧把录音笔藏起来,对吴邪使了个眼色:“你们什么时候去巴乃?我跟你们一起。”
“不行。”吴邪摇头,“太危险了,你奶奶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她才不会!”霍秀秀哼了一声,“她现在一门心思找我姑姑的日记,没空管我。”她突然凑近,“我告诉你们个秘密,我奶奶的密室里,有张1984年的合照,上面有你三叔和我姑姑,还有一个……跟小哥长得很像的人。”
张起灵的动作顿住,抬起头看着霍秀秀,眼神里有了一丝波动。
王胖子拍了拍桌子:“他娘的!这世界上难道有两个小哥?”
吴邪的心跳得飞快,他想起在长沙档案馆看到的照片,1976年的考察队里,确实有个和张起灵相似的年轻人。难道张家人有什么特殊的传承方式,会出现容貌相似的人?还是说,有人在刻意模仿张起灵?
“不管有几个,找到再说。”吴邪站起身,“我们今晚就动身去巴乃,你帮我们盯着霍老太的动静,有情况随时联系。”
霍秀秀从包里掏出个对讲机,塞到吴邪手里:“这是解家的加密频道,只有我们四个人能收到。”她的眼圈突然红了,“你们一定要找到我姑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吴邪点头,心里沉甸甸的。他知道,这次去巴乃,不仅要找张家古楼的秘密,还要查清霍玲的下落,查清1984年考察队到底发生了什么,查清那个和张起灵相似的人是谁。
深夜的北京街头,出租车在胡同里穿梭。吴邪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手里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是解雨臣的声音:“霍老太已经发现你们跑了,正派人往机场追,你们从北京站坐火车走,我让人安排好了。”
“谢了,小花。”吴邪顿了顿,“霍玲的事……”
“我会查。”解雨臣的声音很平静,“你们在巴乃小心,琉璃孙的人也过去了,他手里有半块龙骨,想跟你们换样式雷。”
王胖子在旁边嚷嚷:“让他滚蛋!胖爷我不差那点钱!想要图?拿他的山羊胡来换!”
张起灵一直看着窗外,没说话。吴邪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个和他相似的人,像一根刺,扎在所有人的心里。
火车在北京站的站台停靠时,月光明亮得像白昼。三人混在人群中上车,找到软卧包厢时,发现里面已经放着三个背包,是解雨臣提前准备好的——里面有水、压缩饼干、登山绳,还有一把改装过的步枪。
“小花这小子,越来越贴心了。”王胖子翻着背包,突然掏出个东西,“嘿!还有烟!”
张起灵靠在窗边,看着站台渐渐远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吴邪走过去坐下,递给他一瓶水:“小哥,到了巴乃,我们先去找盘马,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张起灵接过水,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吴邪的手背上,那里有块新的伤疤,是刚才割油布时划的。“小心。”他说。
吴邪笑了:“放心,有你和胖子在,我死不了。”
火车驶离北京,朝着南方的黑暗驶去。吴邪知道,巴乃的羊角山在等着他们,张家古楼的秘密在等着他们,那些尘封的往事,那些失踪的人,那些纠缠了几代人的谜团,都将在那里揭开。
他拿出纸笔,借着昏暗的灯光继续画着龙骨的图案。王胖子已经打起了呼噜,张起灵靠在窗边睡着了,后颈的麒麟纹身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吴邪的笔尖在纸上停顿,突然觉得无比安心。不管前路有多少危险,只要身边这两个人还在,他就敢走下去。
因为他们是铁三角,是彼此的依靠,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找到回家路的人。
火车在黑夜里奔驰,像一条穿梭在时光里的龙,载着他们驶向未知的明天,驶向巴乃,驶向那个等待了他们太久的真相。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