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人的嘶吼在溶洞里回荡,吴邪的火把烧得只剩半截,火星溅在湿漉漉的岩壁上,瞬间熄灭。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劈断最后一只伸来的手臂,石屑簌簌落下,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他的侧腹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珠混着石浆往下滴,在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小哥!”吴邪扑过去想用布条给他包扎,却被他反手按住。张起灵的目光扫过身后涌来的石群——那些由密洛陀化成的人形怪物,正从岩壁的裂缝里源源不断地钻出,关节处摩擦出刺耳的“咯吱”声。
王胖子举着工兵铲横在两人身前,军靴踩碎地上的石屑:“他娘的这些玩意儿是打不完的?胖爷我胳膊都快抡断了!”他突然瞥见左侧岩壁的阴影,那里的石缝比别处宽些,隐约能看到后面的通道,“那边!好像有出路!”
张起灵突然拽过吴邪手里的火把,猛地掷向涌来的石群。火焰炸开的瞬间,石中人纷纷后退,暴露在外的皮肤遇火便滋滋作响,冒出白烟。“走!”他拽着吴邪往石缝冲,王胖子紧随其后,工兵铲不断拍开零星扑来的石臂。
石缝里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岩壁上的湿滑苔藓蹭得脸颊发麻。吴邪回头望了眼,火把的光越来越远,石中人的嘶吼却像附骨之疽,紧紧追在身后。张起灵的呼吸越来越沉,抓着他的手却始终没松,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传来,烫得人心头发紧。
“歇会儿!”吴邪拽着他躲进一处凹洞,掏出水壶往他嘴里灌。水刚触到张起灵的嘴唇,就被他偏头躲开,喉结滚动着挤出几个字:“纹身……看纹身……”
吴邪这才发现,他后颈的麒麟纹身正泛着红光,纹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麒麟的前爪踩着个螺旋状的图案,尾尖指向右侧的岩壁,像幅活的地图。“是出路的方向!”他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记载,张家古楼的密道往往藏在纹身图案里,“小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张起灵没回答,只是靠着岩壁喘息,指尖在麒麟图案的螺旋中心敲了敲。吴邪凑近一看,那里的岩壁颜色略深,用匕首一撬,竟露出块活动的石板,后面是条仅容一人爬行的暗道。
“胖爷我先来!”王胖子趴下就要钻,却被吴邪拉住。石板后的黑暗里隐约传来滴水声,不知通向何处。张起灵突然按住吴邪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伤口——血滴落在石板上,竟顺着纹路渗了进去,像被岩壁吸收了一般。
“需要你的血。”吴邪瞬间明白,这是张家古楼的血脉验证机关。他咬开手指,将血滴在石板上,果然听到“咔哒”一声轻响,暗道里的石门缓缓开启,露出微光。
三人刚钻进暗道,身后的石板就自动合上,石中人的嘶吼被隔绝在外。吴邪瘫坐在地上,借着张起灵点燃的火折子打量四周——这是条人工开凿的通道,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密洛陀文字,尽头被一块巨大的青石堵住,石缝里渗着丝丝凉意。
“他娘的,刚出虎口又入狼窝!”王胖子用工兵铲敲了敲青石,声音沉闷得像敲在棉花上,“这石头少说也有千斤重,咱们仨现在这德行,怎么搬得动?”
吴邪的目光落在张起灵的纹身上,麒麟尾尖正对着青石的一角。他走过去摸了摸,那里的石面比别处光滑,像是常被触碰。“小哥,你的血……”
张起灵没说话,直接用黑金古刀划破掌心,将血按在青石上。血珠渗入石面的瞬间,青石竟微微震动起来,表面浮现出与纹身对应的麒麟纹路,像活过来一般沿着石缝游走。
“有戏!”王胖子举着工兵铲对准纹路最密集的地方,“天真,搭把手!”
两人合力凿了半晌,青石终于裂开道缝隙,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带着泥土的腥气。吴邪刚要探头去看,就听见身后传来石板破裂的声响——石中人竟挖通了岩壁,正从暗道入口涌进来!
“胖爷我断后!”王胖子突然将吴邪推向裂缝,“你带小哥出去!别管我!”他举着工兵铲冲过去,硬生生用身体堵住入口,石中人的利爪瞬间在他背上撕开几道血口。
“胖子!”吴邪目眦欲裂,却被张起灵死死拽住。他的侧腹伤口再次崩裂,脸色惨白如纸,却依旧用力将吴邪往裂缝外推。吴邪看着王胖子在石群中逐渐被淹没的身影,终于咬了咬牙,背起张起灵钻进裂缝。
外面是片陡峭的斜坡,长满了湿滑的苔藓。吴邪背着张起灵往下滑,碎石不断从脚下滚落,砸在崖底发出闷响。张起灵的呼吸越来越弱,后颈的纹身却亮得惊人,仿佛在指引方向。
不知滑了多久,两人终于摔在一片柔软的草丛里。吴邪挣扎着爬起来,刚要去扶张起灵,就看见王胖子踉踉跄跄地从斜坡上滚下来,工兵铲还死死攥在手里,背上的伤口已经被石浆糊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胖爷……我还没死……”王胖子咧开嘴笑,露出两排带血的牙,“快……发信号弹……”
吴邪摸出怀里的信号枪,对着天空扣动扳机。红色的信号弹在暮色中炸开,像朵盛开的血花,映亮了三人沾满血污的脸。他刚想喊些什么,眼前突然一黑,栽倒在地前,只看到张起灵伸来的手,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
岸上的帐篷里,裘德考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指尖停在张家古楼的位置。黑眼镜和解雨臣被绑在柱子上,嘴上贴着胶带,眼神却依旧锐利。帐篷外传来马蹄声,裘德考的助理掀帘进来,脸色有些发白:“先生,吴二白的队伍到了,就在营外十里地。”
裘德考放下地图,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让他进来。”他看向黑眼镜,“你说的没错,吴二白果然会来,他比吴邪沉得住气,也比吴三省懂规矩。”
黑眼镜的胶带被撕下,他吐掉嘴里的血沫:“老东西,你以为吴二白会跟你合作?他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上一秒跟你称兄道弟,下一秒就能捅你一刀。”
解雨臣突然笑了,声音带着被堵住的沙哑:“他要的不是合作,是我们手里的密洛陀文字拓片。”他的目光扫过帐篷角落的电台,“吴邪他们应该已经出去了,信号弹很快就会升空。”
话音刚落,帐篷外突然亮起红光,映得帆布一片通红。裘德考的脸色微变,助理慌张地跑进来:“先生,收到信号弹!在羊角山北麓,是吴邪他们的频率!”
帐篷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吴二白站在门口,白胡子在晚风中飘动,身后跟着十几个穿迷彩服的伙计,手里都举着枪。“裘先生,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的侄子在里面,我来接他回家。”
裘德考坐在轮椅上没动:“我可以让你带走他们,但作为交换,我要密洛陀文字的解读方法。”他举起手里的拓片,“我们要找的东西其实一样——都是长生的秘密。”
吴二白的目光落在拓片上,突然笑了:“你错了,我要的不是秘密,是让这一切结束。”他挥了挥手,伙计们立刻上前解开黑眼镜和解雨臣的绳索,“去北麓救人,剩下的交给我。”
吴邪醒来时,躺在阿贵家的吊脚楼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脸上,暖得让人发困。王胖子趴在旁边的竹椅上打呼,背上的绷带渗着淡淡的血渍。张起灵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望着远处的魔湖,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像幅画。
“醒了?”吴二白端着碗药走进来,药味里混着淡淡的青稞酒香,“二叔让扎西给你熬的,能活血化瘀。”
吴邪坐起身,后背的伤口牵扯着疼:“胖子和小哥怎么样了?”
“死不了。”吴二白把药碗递给他,“胖子背上缝了十八针,小哥的伤在养,就是体温还不太稳定,后颈的纹身总出来晃悠。”他突然话锋一转,“那些石中人,叫密洛陀,是张家古楼的守护者,永生永世都困在山里,靠吞噬闯入者的血肉存活。”
吴邪的手指攥紧药碗,热气烫得指尖发红:“爷爷的笔记里提过,说密洛陀是西王母造出来的‘活俑’,靠吸食铁元素维持形态。”他突然想起什么,“二叔,你怎么会有吴三省家的资料?我之前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吴二白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本,正是吴三省失踪前放在书房的那本,里面记着西沙考古队的名单和盘口的账目。“我不是偷的,是替他保管。”他的指尖划过“解连环”的名字,“这些资料不能落在‘它’手里,尤其是张家古楼的秘密——那东西知道了,会天下大乱。”
“‘它’到底是谁?”吴邪追问,这个神秘的组织像影子一样跟着他们,从西沙到西王母宫,再到巴乃,无处不在。
吴二白没直接回答,只是指着窗外的魔湖:“等你伤好了,跟我回杭州。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他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你三叔……他还活着,只是暂时不能见你。”
吴邪的心脏猛地一跳,刚要追问,就看见张起灵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块铁块,上面的密洛陀文字在阳光下泛着红光。“他在等你。”张起灵的声音很轻,指了指铁块上的符号——是吴三省常用的记号,一个极小的“三”字。
三天后,吴邪能下床走路了。王胖子背着药篓跟在阿贵身后去山里采草药,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山歌。张起灵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手里摩挲着从张家古楼带出来的麒麟玉佩,玉佩的缺口处,不知何时被人用银线补上了,银线的纹路和吴三省留在dV里的银丝一模一样。
吴邪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湖水在脚下轻轻拍打着石头,像在诉说着什么。“二叔说,密洛陀是活的,能模仿人的形态和记忆。”他想起那些石中人,突然觉得后怕,“我们在古楼里看到的文锦……会不会也是密洛陀变的?”
张起灵摇了摇头,将玉佩塞进吴邪手里。玉佩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张起灵的体温。“是真的。”他的声音很轻,“她的血里有西王母的印记,密洛陀模仿不来。”
吴邪突然想起陈文锦在陨玉里的话,说自己快要变成禁婆了。或许她走进古楼,就是想以密洛陀的方式获得另一种“永生”,永远守着张家古楼的秘密,不让“它”得逞。
远处传来王胖子的呼喊,他举着株红色的草药往这边跑,阿贵跟在后面笑骂着什么。吴邪望着他们的身影,突然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不管吴三省在哪,不管“它”是谁,不管张家古楼的秘密最终会流向何方,至少他们三个还在一起。这就够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走,回去收拾东西,二叔说今天就回杭州。”
张起灵点点头,跟着他往吊脚楼走。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紧紧缠绕的线,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都再也不会分开。
吊脚楼的烟囱里升起炊烟,阿贵的歌声在山谷里回荡。吴邪回头望了眼魔湖,湖心的漩涡已经消失,湖面平静得像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仿佛从未有过那些惊心动魄的秘密。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跟着三叔闯祸的愣头青,王胖子不再是那个只惦记着明器的土夫子,张起灵也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失忆人。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吴邪笑了笑,加快脚步跟上张起灵的身影。吊脚楼的门敞开着,里面飘出青稞饼的香味,像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