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捏着拍卖槌的手在抖,黄铜质感冰凉硌手。花瓶最终以高出估价三倍的价格落槌,女孩摘下面具,冲他挑眉笑:“没想到吴先生还是个爱国收藏家。”她眼尾的痣在水晶灯下泛着光,像极了阿宁,却比阿宁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这是中国的东西,就该回中国。”吴邪的声音有点干,他摸出胖子刚塞给他的银行卡——那是胖子卖房的钱,此刻正沉甸甸地压在掌心。
女孩突然凑近,香水味混着香槟气扑过来:“可你今晚真正想要的,是蛇眉铜鱼吧?”她指尖划过吴邪的手腕,那里还留着青铜哨子硌出的红痕,“我知道它在哪,甚至可以帮你拿到。”
吴邪猛地后退半步:“你是谁?”
“一个想看戏的人。”女孩转身走向宴会厅深处,裙摆扫过地毯上的花纹,像条游弋的蛇,“跟着我,别出声。”
胖子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端着盘三文鱼,含糊不清地说:“小天真你傻啊?这女的一看就有问题!”他突然压低声音,“小花刚才发消息,说肖彧报的警快到了,咱得赶紧撤!”
吴邪没动,目光追着女孩的背影。她停在一幅《千里江山图》复制品前,指尖在画中山峰的位置敲了三下。画框突然弹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个紫檀木盒——和阿尔弗雷德保险柜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的蛇眉铜鱼。”女孩打开木盒,月光透过天窗洒在铜鱼上,鳞片的纹路里浮出细小的星图,“拍卖会上的是仿品,裘德考故意放出来钓鱼的。”
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霍家的人。”女孩的笑容冷下来,“当年考古队里的霍灵,是我姑姑。”她突然将铜鱼塞进吴邪怀里,“拿着它去长白山,找到张起灵,他会告诉你一切。记住,别信解雨臣,也别信肖彧,他们都各有目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宴会厅突然乱起来。女孩推了吴邪一把:“从后门走,胖子我帮你拖住!”她转身冲保安大喊,“就是他!偷了我的项链!”
吴邪抱着木盒钻进后厨,胖子正和个保安扭打在一起,看见他来,大喊:“这边!”两人穿过堆满食材的储藏室,翻过后院的围墙,刚好撞见解雨臣的车。
“上车!”解雨臣探出头,脸上还带着戏妆,显然是刚从侧门溜出来,“肖彧报的是文物走私,警察已经封了所有出口。”
车在夜色中穿行,吴邪打开木盒,蛇眉铜鱼在仪表盘的光线下泛着绿光。解雨臣瞥了一眼,突然踩刹车:“这铜鱼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吴邪愣住了。
“真铜鱼的鳞片会随温度变色,”解雨臣指着鱼眼,“而且这红宝石是合成的,鸽血红不会这么亮。”他突然冷笑,“霍秀秀这招玩得真溜,用个假铜鱼让我们自相残杀。”
“霍秀秀?”吴邪想起女孩的名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爷爷霍老太是老九门的人,手里握着云顶天宫的另一半地图。”胖子突然插嘴,“胖爷我早就查过,霍家这些年一直在找蛇眉铜鱼,想独占长生的秘密。”
车刚拐过街角,就被三辆黑色轿车堵住了。阿宁从最前面那辆车里下来,手里举着枪,枪口对准车窗:“把铜鱼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走。”
解雨臣突然换挡,猛踩油门撞向旁边的护栏。车后座的暗格弹开,露出个逃生通道:“我引开他们,你们从这走!”他冲吴邪眨眨眼,“告诉小花,欠他的人情我还了。”
吴邪和胖子钻进通道时,听到外面传来枪声。通道尽头连着条下水道,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胖子掏出打火机,照亮墙壁上的涂鸦——是朵简单的小花,旁边写着“解语花到此一游”。
“是小花的记号!”吴邪的心定了些,“他早就安排好退路了。”
两人在下水道里摸索着前进,脚下的积水没过脚踝,时不时踢到些易拉罐和塑料袋。胖子突然踩到个硬东西,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个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他们。
“肖彧这孙子,居然跟踪我们!”胖子把摄像头狠狠摔在地上,“等胖爷我出去,非把他那破公司砸了不可!”
吴邪却盯着摄像头的连接线,线顺着管道延伸向黑暗深处:“这线是新接的,说明离他不远。”他掏出青铜哨子吹了声,尖锐的声音在管道里回荡,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胖子举着工兵铲戒备,“是阿宁的人还是警察?”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晃动。吴邪突然认出那道身影——穿连帽衫,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把黑金古刀。
“小哥!”吴邪的声音发颤,冲过去想拍他的肩膀,却被对方反手按住。
张起灵转过身,眼神陌生得让人心寒:“你是谁?”
吴邪的笑容僵在脸上:“小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吴邪啊!”
“张起灵?”胖子也懵了,“你怎么在这?刚才在拍卖会上怎么不现身?”
张起灵没理他们,目光落在吴邪怀里的木盒上:“把铜鱼给我。”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古刀的刀尖离吴邪的喉咙只有寸许。
“你不是小哥!”吴邪突然反应过来,“小哥不会用刀指着我!”他猛地推开张起灵,拉着胖子往后跑,“他是假扮的!”
假张起灵在后头紧追不舍,古刀劈在管道上,火花四溅。吴邪回头看,对方的动作和真张起灵一模一样,连走路的姿势都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他的脖子上没有那道伤疤。
“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胖子喘着气,“难道‘它’的人连小哥都能模仿?”
前面突然出现个岔路口,左边的管道标着“出口”,右边的标着“危险”。吴邪想起霍秀秀的话,毫不犹豫地拐进右边的管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管道里的积水越来越深,几乎要没过胸口。假张起灵的脚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奇怪的“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金属上。吴邪突然摸到块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具尸体,穿着警察的制服,手里还攥着张搜查令,照片上的人正是刚才在拍卖会上的警察。
“肖彧报的是假警!”吴邪的后背冒起冷汗,“他根本不是想抓我们,是想借警察的手除掉我们!”
胖子突然指着前方:“看!有光!”
管道尽头果然有片光亮,伴随着海浪声。两人奋力游过去,钻出管道的瞬间,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站在一艘轮船的甲板上,月光下,船身上写着三个大字:“云顶号”。
“是裘德考的船!”胖子认出船舷上的蛇形标志,“他要去长白山!”
船舱突然亮起灯,阿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对讲机:“父亲,他们来了。”对讲机里传来裘德考苍老的声音:“把铜鱼拿过来,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长生。”
吴邪突然明白,从收到蛇眉铜鱼的照片开始,他们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圈套——霍秀秀的假铜鱼,肖彧的报警,解雨臣的“帮助”,甚至阿宁的追杀,都是为了把他们引到这艘船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吴邪握紧怀里的木盒,尽管知道里面是假铜鱼,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阿宁的目光落在他身后:“不是我们想干什么,是他。”
吴邪回头,看到假张起灵站在甲板边缘,正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的脸,赫然是吴三省!
“三叔?”吴邪的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会是你?”
吴三省的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小邪,好久不见。想知道长生的秘密吗?跟我去长白山,我告诉你一切。”他突然指向海面,“你看,那是谁?”
月光下,海面上漂浮着个黑影,正被海浪推向船舷。吴邪用望远镜一看,瞬间如坠冰窟——是真的张起灵,他被绑在块木板上,脸色苍白,显然失去了意识。
“小哥!”吴邪想跳下去救人,却被阿宁拦住。
“别冲动,”阿宁的声音有些复杂,“他只是昏迷了,裘德考需要他活着打开青铜门。”
吴三省突然大笑起来:“不愧是我的好侄女,把什么都告诉他们了。”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在月光下晃了晃——是真的蛇眉铜鱼,鳞片随月光变色,鱼眼的红宝石泛着温润的光。
“想要这个,想要张起灵活着,就乖乖跟我走。”吴三省将铜鱼扔给吴邪,“这是最后一片,凑齐三条,你就能知道所有真相。”
吴邪接住铜鱼,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看着木板上的张起灵,看着笑容诡异的吴三省,突然明白了爷爷笔记里的那句话:“最可怕的不是怪物,是人心。”
“好,我跟你去。”吴邪的声音异常平静,“但你得先放了小哥。”
吴三省点点头,示意阿宁去解开张起灵。阿宁划船靠近木板,刚要解开绳子,突然转身将手里的匕首刺向吴三省——却被吴三省反手抓住手腕。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反水?”吴三省的笑容冷下来,“从你把吴邪放进拍卖会开始,我就知道你靠不住了。”他突然用力,阿宁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张起灵不知何时醒了,他突然从木板上翻身跃起,黑金古刀划破空气,直指吴三省的喉咙。吴三省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两人在甲板上缠斗起来。
“胖爷我也来帮忙!”胖子举着工兵铲冲上去,却被吴三省一脚踹倒。
吴邪趁机解开张起灵身上的绳子,刚要说话,就被张起灵按住肩膀。张起灵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他摇摇头:“别插手,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吴邪这才注意到,张起灵的脖子上多了道新的伤疤,和吴三省手腕上的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老海说的话——张家和吴家是世仇,当年因为青铜门的秘密反目成仇。
甲板上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吴三省渐渐落了下风。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烟雾弹,扔在地上。烟雾弥漫中,他跳上救生艇,冲着吴邪大喊:“小邪,记住,永远别信张起灵!他才是‘它’的人!”
烟雾散去时,救生艇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张起灵站在船舷边,望着吴三省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小哥,他说的是真的吗?”吴邪的声音有些发颤。
张起灵没回答,只是将黑金古刀收起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吴邪——是半块玉佩,和吴邪脖子上的那半刚好吻合。玉佩合在一起的瞬间,突然浮现出云顶天宫的全貌,比任何图纸都清晰。
“明天天亮,船就会到长白山。”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到了那里,你会知道一切。”
吴邪握紧玉佩和蛇眉铜鱼,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长白山之行,将会是终结,也将会是开始。所有的谜团,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秘密,都将在青铜门后揭晓。
胖子突然指着船舱:“快看!里面有动静!”
船舱的灯光忽明忽暗,隐约能看到个人影在里面翻找东西。吴邪用望远镜一看,是霍秀秀,她正拿着个笔记本,嘴里嘟囔着:“找到了,霍家的秘密果然在这里。”
“这小丫头片子还没走?”胖子挠挠头,“她到底想干什么?”
吴邪突然笑了:“不管她想干什么,至少现在,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他看向张起灵,“小哥,明天一起去青铜门?”
张起灵点点头,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吴邪看着手里的三条蛇眉铜鱼,它们在月光下泛着绿光,仿佛有了生命。他知道,明天将会是艰难的一天,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胖子,有张起灵,有小花,甚至有亦敌亦友的霍秀秀和阿宁。
这些人,这些经历,这些共同的冒险,才是他坚持下去的理由。
轮船在夜色中缓缓驶向长白山,海浪拍打着船舷,像一首古老的歌谣。吴邪靠在栏杆上,看着满天繁星,突然想起在海底墓的那个夜晚,张起灵也是这样沉默地站在他身边,守护着他不知道的秘密。
或许,有些秘密不必说破,有些恩怨不必了结,有些约定,只需要用一生去践行。
就像他和张起灵的约定,就像蛇眉铜鱼指引的方向,就像云顶天宫的召唤。
明天,长白山见。
吴邪在心里默念,握紧了手中的蛇眉铜鱼。鱼眼的红宝石在星光下闪烁,像是在回应他的约定。
他知道,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