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的祠堂前,香烛的余烟还未散尽,一群穿着黑衣的神秘人突然从暗处窜出,疯了似的哄抢祭品。他们的动作粗鲁,打翻了香炉,踩碎了供品,连村民们插在地上的香都被连根拔起。
“住手!”张启山从柴房冲出来,军靴踩在散落的祭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一眼就看到了混在黑衣人里的莫测——她的眼神依旧有些呆滞,但动作比在祠堂里灵活了许多,正试图抢夺一个装着虫卵的陶罐。
“莫大夫!”张副官大喊着上前,想拉住她,却被莫测猛地推开。她的力气大得反常,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嘴里喃喃着:“不能让他们拿走……这是唯一的解药……”
“那不是解药!”张启山抓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像极了蚀骨虫的幼虫,“这是裘德考的阴谋,他想让更多人感染!”
莫测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在与某种力量对抗。她猛地抱住头,痛苦地嘶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说,只要拿到这个,村民们就不会死……”
混乱中,一个黑衣人的刀劈向莫测,张启山侧身挡在她身前,军刀格开对方的刀刃,火花四溅。“张副官,带莫大夫走!”他大喊着,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我断后!”
张副官拽着莫测往村外跑,身后传来张启山的枪声和黑衣人的惨叫。莫测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张启山被三个黑衣人围攻,军刀上已经沾满了血,却依旧没有后退半步。
“他会没事的。”张副官喘着气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佛爷从来没输过。”
跑出村口时,莫测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路边的一棵老槐树:“树下……埋着我的药箱……里面有驱虫的草药……”
张副官立刻挖开树下的泥土,果然找到个沾满泥土的药箱。打开一看,里面的草药虽然有些受潮,却还能辨认出是艾草、雄黄和几味罕见的驱虫药——都是莫测特意为村民准备的。
“莫大夫,你早就知道这是阴谋?”张副官惊讶地问。
莫测的眼神清明了些,眼眶泛红:“我怀疑过……但他们用村民的性命威胁我……我不敢反抗……”
两人刚要继续赶路,身后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李家村的村民们举着火把追了出来,他们的眼神狂热,嘴里喊着:“抓住他们!别让他们亵渎神仙!”
“快走!”张副官拉着莫测钻进密林,火把的光在身后紧追不舍,像一群噬人的野兽。
与此同时,长沙城外的码头,陈皮站在一艘货轮的甲板上,看着手下将孟姑娘送上另一艘渔船。孟姑娘的眼睛红红的,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里面是陈皮补渔网时用的渔线。
“陈大哥,你真的不跟我走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回渔村好不好?我给你做鱼汤,你给我讲你记起来的故事……”
陈皮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那些关于丫头、关于师父、关于仇恨的画面,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补渔网的“陈大哥”了。
“我还有事要做。”他的声音冷得像湘江的水,“这艘船会送你去北平,那里有我的朋友,他会照顾你。”
孟姑娘突然从布包里拿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是枚用渔线串起来的贝壳,贝壳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陈”字。“这个你拿着。”她的眼泪掉在贝壳上,“不管你记不记得我,看到它,就想想渔村的日子。”
陈皮握紧贝壳,指尖触到上面粗糙的刻痕,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一下。他猛地转身,对着手下厉声道:“开船!”
渔船缓缓驶离码头,孟姑娘站在船头,对着货轮的方向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陈皮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才将那枚贝壳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是藏起了一个永远不能说的秘密。
“陈先生,都安排好了。”田中凉子走上甲板,手里拿着份九门的分布图,“裘德考先生说,只要拿到张启山手里的陨铜碎片,我们的计划就能成功。”
陈皮接过分布图,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仇恨。“告诉裘德考,”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陨铜碎片我会拿到,但二月红的命,必须留给他。”
张启山是在后半夜回到长沙的。他浑身是伤,军靴上还沾着李家村的泥土,一进门就倒在了尹新月怀里。“佛爷!”尹新月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我没事。”张启山抓住她的手,声音虚弱,“莫测被救出来了,在张副官那里……裘德考在李家村的祠堂里建了实验室,培养蚀骨虫的变种……”
话没说完,他就晕了过去。尹新月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眼泪掉在他染血的军装上,心里又疼又气——这个男人,永远把别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从来不知道心疼自己。
第二天清晨,张启山醒来时,发现齐铁嘴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个罗盘,眉头紧锁。“八爷,你怎么在这?”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齐铁嘴按住。
“躺着吧你。”齐铁嘴没好气地说,“尹新月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中了邪,整天不要命地往前冲。”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些,“莫大夫的事我听说了,她没事就好。”
“我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张启山问道,“李家村第一个感染的人,到底去过哪里?”
齐铁嘴从怀里掏出张纸条:“查清楚了,那人是个渔夫,上个月去过洞庭湖打渔,回来后就发病了。而且,我还查到个有意思的事——黑乔寨就在洞庭湖附近,离李家村不到一百里。”
张启山的眼神锐利起来:“黑乔寨?时怀婵的族人?”
“不是她的族人。”齐铁嘴摇头,“是另一支黑乔人,据说他们世代守护着一块‘神石’,从不与外人来往。”他压低声音,“我怀疑,那块神石就是最后一块陨铜碎片。”
张启山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青乌子墓里的壁画,想起齐铁嘴说的陨铜来历——三块碎片,一块在张家,一块在矿山,最后一块的下落一直是个谜。
“裘德考的目标是陨铜。”他沉声道,“蚀骨虫只是他的幌子,他想利用寄生虫制造混乱,趁机找到最后一块碎片。”
就在这时,张副官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件染血的衣服:“佛爷,这是在李家村捡到的,上面有黑乔人的图腾。”
衣服的衣角绣着个诡异的图案,像一条盘绕的蛇,蛇眼里镶嵌着颗红色的石头——与张启山见过的陨铜碎片颜色一模一样。
“果然是黑乔人。”齐铁嘴的脸色凝重起来,“他们和日本人合作了。”
张启山掀开被子下床,伤口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备车。”他沉声下令,“去吴老狗家。”
吴老狗的院子里,几只猎犬正围着齐铁嘴狂吠。齐铁嘴举着双手,一脸无奈:“老吴,你听我解释,我借你的老狗真的是为了救人!”
吴老狗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冷冷地看着他:“借狗就借狗,为什么要偷?还把它的狗黄给挖了?你知道老黄有多疼吗?”
“我这不是着急嘛。”齐铁嘴陪着笑,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狗项圈,“你看,我给老黄买了个新项圈,纯金的!”
“谁稀罕你的金项圈!”吴老狗把小狗递给下人,“老黄跟着我十几年了,你说挖就挖,问过我了吗?”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张启山走了进来。“老吴,八爷确实不对,但他也是为了救莫大夫。”他把蚀骨虫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狗黄能解百毒,是唯一能暂时压制莫大夫体内幼虫的东西。”
吴老狗的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哼了一声:“早说啊,我还能不给?非要偷,显得我多小气似的。”他转身对屋里喊,“把老黄牵出来,让它跟八爷和解。”
一只威风凛凛的老狗被牵了出来,看到齐铁嘴,立刻摇起了尾巴,丝毫没有记仇的样子。齐铁嘴松了口气,赶紧摸了摸老黄的头:“还是老黄懂事,不像你家主子,小气巴拉的。”
吴老狗瞪了他一眼,转而对张启山说:“你们说的黑乔寨,我知道一些。他们确实有块神石,据说能驱邪避灾,但也能让人产生幻觉。前几年有个猎人误入他们的地盘,回来后就疯了,整天说自己看到了死去的亲人。”
张启山的心里更加确定,那块神石就是陨铜碎片。“老吴,能不能帮我个忙?”他问道,“让你的狗闻闻这件衣服,看看能不能找到黑乔寨的位置。”
吴老狗点头:“没问题。不过黑乔寨的人养了很多毒蛇,你们要小心。”
老黄闻了闻那件染血的衣服,立刻朝着洞庭湖的方向狂吠起来。吴老狗拍了拍它的头:“看来它知道在哪。”
离开吴老狗家时,齐铁嘴还在跟吴老狗讨价还价,说要把自己的罗盘抵押给老黄当补偿。张启山看着他们拌嘴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不管前路有多危险,只要九门的人还在,就总有办法应对。
红府的药圃里,二月红正在给莫测熬药。莫测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完全清明。“二爷,谢谢你。”她轻声说,“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在被他们控制。”
二月红摇了摇头,将熬好的药倒进碗里:“你救了村民,该谢的是我们。”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只是可惜了那些还被蒙在鼓里的人……”
莫测接过药碗,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我会找到解药的。裘德考能制造蚀骨虫,就一定有能消灭它们的方法。”
二月红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了丫头。以前丫头也总说,只要有希望,就不能放弃。他轻轻叹了口气:“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
张启山回到张府时,尹新月正在收拾行李。“你要去黑乔寨?”她抬起头,眼里没有惊讶,只有担忧,“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张启山按住她的手,“那里太危险,而且长沙城需要人主持大局。”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素圈银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等我回来,我们就去北平,去看故宫,去吃烤鸭,好不好?”
尹新月的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张启山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答应你。”
夕阳西下,张启山带着齐铁嘴、张副官和吴老狗的几只猎犬,踏上了前往洞庭湖的路。马车驶离长沙城时,他回头望了一眼,红府的方向炊烟袅袅,张府的灯笼已经亮起,九门的盘口依旧热闹——这就是他们要用生命守护的长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家。
黑乔寨的轮廓在暮色中越来越清晰,寨门紧闭,上面刻着与李家村祠堂相同的图腾。猎犬们突然狂吠起来,对着寨门后的密林龇牙咧嘴,像是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小心。”张启山拔出军刀,“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寨门后的密林里,陈皮靠在一棵树上,手里把玩着那枚贝壳。田中凉子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把枪:“裘德考先生说,等拿到陨铜,就让你亲手杀了二月红。”
陈皮的眼神冰冷,没有说话。他抬头望向长沙城的方向,仿佛能看到孟姑娘坐在渔船的甲板上,手里拿着那个装着渔线的布包。
“动手吧。”他最终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别让张启山抢了先。”
黑乔寨的夜风吹过,带着湖水的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陨铜辐射。张启山握紧了军刀,齐铁嘴举起了罗盘,张副官的枪已经上膛——他们知道,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开始,而这场战斗的结果,将决定长沙城的命运,决定九门的未来。
但他们谁都没有退缩。因为他们知道,身后是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家园,是那些等着他们平安归来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必须战斗下去。
夜色渐浓,黑乔寨的寨门突然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像个吞噬一切的巨兽。张启山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了进去,身后的齐铁嘴和张副官紧紧跟上,猎犬们的吠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像一曲悲壮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