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照得消毒水的气味都变得具象化。
林浅机械地摩挲着手上的血迹,暗红色的血渍已经干涸,在指缝间凝成细碎的痂。
她忽然想起顾云深西装口袋里永远备着的真丝手帕——那个有洁癖的男人,现在正为她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浅浅!”
带着哭腔的呼喊刺破走廊的寂静。
顾莹莹踩着高跟鞋踉跄奔来,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黏在泪痕交错的脸上。
她像抓住浮木般死死抱住林浅,昂贵的香水味混着眼泪浸湿了林浅肩头。
“我哥他……他……”
“手术中。”林浅轻拍她颤抖的背脊,声音是自己都意外的平静,“子弹擦过脾脏,但没伤到主要血管。”
顾莹莹抬起哭花的眼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浅望向手术室上方的红灯。
在救护车上,她全程握着顾云深的手,听医护人员快速交换着医学术语。
那些陌生的词汇像刀子刻进脑海,她甚至能复述出收缩压降到多少时顾云深开始出现休克症状。
顾莹莹抽噎着翻找纸巾,“大哥怎么回事?平时日出门都有保镖带着,怎么今天就忘记了?”
“平时出门都带着保镖?”林浅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头顶。
她从没见过对方的保镖,应该是一直都处在暗处。
“对啊,当然,以大哥的身份自然是这样。”顾莹莹突然捂住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是不是说漏什么了?”
“所以今天他是故意……”林浅攥紧了染血的纸巾。
顾莹莹脸色突然煞白,又涨得通红。
那双和顾云深如出一辙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该不会……”林浅眯起眼睛。
“我去买咖啡!”顾莹莹跳起来就要跑,被林浅一把拽住手腕。
沾血的手指在女孩雪白的手腕上留下淡红指印。
林浅看着这个破绽百出的顾莹莹,忽然觉得荒谬至极。
顾云深那个算无遗策的商业帝王,居然有个撒谎会咬舌头的妹妹。
“你大哥提前知道有人要杀我。”
这不是疑问句,因为她想到了顾云深在车上的那句话。
顾莹莹的瞳孔剧烈收缩,证实了林浅的猜测。
“他撤了保镖,故意走那条偏僻的路……”林浅的声音开始发抖,“就为了演这出英雄救美?”
“不是的!”顾莹莹急得直跺脚,“我哥查到林雨晴雇了杀手,但证据不足报警也没用。他说……说与其让你每天提心吊胆,不如……”
“不如用自己当诱饵?”林浅冷笑,“然后呢?万一子弹偏两厘米?万一警察晚到三十秒?”她指着手术室,“他现在就该在停尸房了!”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家的老管家带着三个医生匆匆赶来,白大褂下露出军靴鞋带特殊的系法。
林浅认出来,这是顾云深私人医院的标志——他连术后护理都算计好了。
三小时十七分钟。
当手术灯熄灭时,林浅已经在心里把顾云深骂了三百遍。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的脸赫然是财经杂志专访过的外科圣手。
“顾总让我转达……”医生犹豫地看了眼林浅,“他说我不是在玩恋爱游戏了,我是认真的。”
林浅气得笑出声。
这个疯子!在麻醉前还在想怎么撩她?
VIp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像在倒计时。
顾云深苍白的脸陷在枕头里,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阴影。
林浅站在床边,“装睡有意思?”她冷声道。
病床上的人勾起唇角,缓缓睁开眼。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蒙着层水雾,却依然执着地锁住她。
他试图抬手,输液管跟着哗啦作响。
“别动。”林浅按住他手腕,触到脉搏有力的跳动。
她故意用了点力,满意地看他皱眉,“疼吗?”
“你碰的就不疼。”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林浅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他的。
消毒水味盖不住他身上的血腥气,她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
“顾云深,你听着。”她一字一顿,“如果再有下次,我会在你墓碑上刻死于自作聪明。”
他的呼吸扑在她唇上,带着麻醉后的甜腥味:“你在关心我。”
“我想掐死你。”
“都一样。”他轻笑,牵动伤口变成闷哼。
苍白的唇开合着,说出那句在救护车上就想说的话:“林浅,和我在一起。”
心电监护仪突然响起急促的滴滴声。
林浅直起身,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绿色线条。
“等你能自己下床……”她把冰凉的手贴在他滚烫的额头,“我就考虑。”
转身时衣角被拽住。
顾云深指尖发白,声音却稳得可怕:“不用考虑。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
林浅没回头。
走廊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挺拔,一个蜷缩,却奇妙地交融在一起。
她想起杀手抓她时,顾云深毫不犹豫用身体挡在她前面的样子。
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疯子早把命押在了赌桌上。
而她的筹码,早在某个酒会的夜晚,就全部推向了赌桌中央。
“顾云深,你这个疯子。”
她喃喃地出声,靠在墙壁上,灯光落在她的脸上,留下阴影,忽明忽暗。
在别人看来,可能偏激了点,但是对于前世无比缺爱,今生看似坚强其实心里还有些障碍的林浅来说,这刚刚好。
顾莹莹大气不敢出一下,看林浅出来了,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浅浅,你没生我哥的气吧?”
林浅抬眼看她,面无表情,把顾莹莹看的眼泪都快出来的时候,她才勾了勾唇,慢悠悠地张嘴,“你猜~”
顾莹莹一秒松了口气,林浅这样,说明她是不生气了的,但是很快,她有些气恼道:“你吓我,过分!”
林浅哼了一声,“你知道林雨晴的事情没告诉我,不也一样。”
顾莹莹张张嘴,郁闷地鼓起了腮帮子,可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