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下
那道刚刚撕裂开来的巨大裂缝,连同其中涌动的、充满暴戾意志的幽蓝光芒,以及那道冰冷的“视线”,在寂静闪光中如同被投入炽热熔岩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不是崩塌,不是爆炸,而是彻底的、不留一丝痕迹的湮灭!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原本被恐怖能量搅动得如同沸水般的海水,瞬间失去了所有活性,恢复了万米深渊应有的、死寂的冰冷与黑暗。巨大的水压重新主宰一切,海床上只留下一个巨大无比、边缘光滑得如同镜面般的“凹陷”——那是存在被强行抹除后,空间与物质在规则力量下自然“填补”留下的痕迹,一个无声的墓碑。
“鹦鹉螺号”监控室内,刺目的白光消失了。主屏幕上一片漆黑,只有深度计(米)和压力计(超过1100个大气压)的读数还在微弱地跳动。
所有的警报声都停了,只剩下仪器内部元件冷却时发出的微弱嗡鸣。
赵明远和陈教授如同两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瘫软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瞳孔涣散,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混合着对刚才那无声无息间湮灭一切的未知伟力的无边敬畏与恐惧,彻底冻结了他们的思维。
他们的大脑无法处理这种超越认知的“消失”,仿佛经历了一场宇宙尺度的神迹,又或者……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观测站本身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除了部分电子设备因能量过载烧毁,主体结构在那绝对的“虚无”闪光中竟毫发无损,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避开。但这幸存的现实,反而加深了那种不真实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运输机舱内
剧烈的震荡瞬间平息。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疯狂闪烁的红光也熄灭,只剩下柔和的舱内照明。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空”感,仿佛刚才充斥的狂暴能量和精神威压被彻底抽空、净化。
三个婴儿身上那璀璨夺目、蕴含着灭世伟力的金、银、灰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他们眉心的符文不再闪耀,光芒内敛,颜色变得深沉而温润,重新变回了最初那种内敛的、仿佛天然胎记的状态,安静地烙印在小小的额头上。
“呃……”丰玄曜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浓浓倦意和满足的哼唧,像一只累极了的小兽。
紧绷的小脸瞬间松弛下来,那洞察规则的金色瞳孔恢复了婴儿特有的纯净、懵懂和依赖。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被一直守护在旁、心弦紧绷到极致的贺兰纪香眼疾手快地、极其轻柔地揽入怀中。
小家伙一接触到母亲温暖熟悉的怀抱,小脑袋本能地蹭了蹭那带着淡淡馨香的衣襟,几乎在接触的瞬间,细密均匀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陷入了最深沉的、毫无防备的睡眠。
“啊……”丰玄玥也紧跟着发出一声小小的、带着奶气的哈欠,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了几下。
银色的眼眸中,那沸腾的星河彻底隐去,只剩下孩童特有的清澈与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放松疲惫。她小小的身体晃了晃,带着一种脱力后的绵软。
旁边的丰苍胤早已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小小的“星河编织者”抱了起来。她将小脑袋靠在父亲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上,感受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眼皮沉重地合上,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同样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呜……”丰玄霄的呜咽声也迅速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耗尽力气后的委屈和撒娇意味。
他眉心的混沌感彻底消散,紫瞳恢复了婴儿特有的、带着点迷糊的常态,小嘴微微撅着,似乎在梦里还在为刚才的“难受”而不满。
贺兰纪香将他也抱过来,与哥哥放在一起,用臂弯为他们构筑起一个安全的港湾。三个小家伙挤在一起,如同三只依偎取暖的幼崽,小胸脯随着均匀悠长的呼吸轻轻起伏,小脸上带着恬静的睡容。
之前的惊天动地,那足以抹除神魔的湮灭之力,此刻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一丝痕迹,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离奇的、属于婴儿的梦境。
楼道的青铜罗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这一次,指针彻底静止,连一丝微颤都没有,仿佛变成了一块凡铁。盘面上那些玄奥的刻痕,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老人怔怔地看着三个熟睡的婴儿,又看向主屏幕上那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异常能量波动、甚至连背景辐射都显得异常“干净”的马利亚纳海沟区域图。
他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皱纹仿佛在这一刻深刻了许多,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而带着无尽震撼与苍茫的叹息:“……归于……寂灭。大道……至简。非毁非灭,乃……无存。”
他彻底明白了,那不是简单的破坏,而是将目标从存在的根源上彻底抹除,是超越了“毁灭”概念的“虚无化”,是真正的“道”的体现——让不该存在的,归于不存在。
傅霄霆僵硬地站在原地,战术平板从他无意识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死死盯着主屏幕,反复确认着那个代表灭世危机的红点已经消失无踪,代表深渊存在的能量曲线变成了一条毫无波动的直线。
通讯频道里,来自后方指挥中心、全球各大监测站、以及紧急启动的太空监测卫星网络,传来疯狂而混乱的询问和确认声,都在反复核实同一个信息:马利亚纳海沟米处的恐怖能量源……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彻底、干净,仿佛从未出现过。所有的探测器,无论是声学、光学、磁场、重力、中微子……反馈回来的信号都指向同一个结果——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鹦鹉螺号”在彻底失联前,拼死发出的那个加密数据包,如同一个幽灵般的证物,记录着那短暂而骇人的存在,以及……那三条微弱的、代表压制力量的同步信号。
舱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平稳的轰鸣声,以及三个婴儿熟睡时发出的细微、安稳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在此刻,如同天籁,抚平了所有人心头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