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锵对怒目圆睁的刘达虎视若无睹，又略过因他话语而涨红了脸的程不凡，路过周游身边时，还趁人不注意飞快捏了捏对方的手。
他转了一圈，径直往诡案组的沙发上一坐，随意地跷起二郎腿。
随即，他脸上漾开一抹看似真诚的笑：“程厅长，我明白这次的案子让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压力不小。全国知名高校出了这种惨绝人寰的命案，性质太恶劣了，社会各界的目光都盯着，你们肩上的担子肯定不轻。”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想必是查到这案子和三年前沪艺那桩没破的血案有关联，才这么迫不及待的一大早就把当年的案子送过来吧？也好早点把那个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凶手揪出来，对吧？”
“哪有什么没有破的血案，你少在这胡言乱语……”
刘达虎咋咋呼呼的就想要上前拉扯何锵，却被周游一把揪住了衣领，轻轻一拨的扔到了旁边。
“你怎么还敢对我动手？”
刘达虎一脸窘迫，打也打不过的他只能靠一张嘴为自己找补：“当年沪艺那案子早定了是意外死亡！你们懂什么叫意外死亡吗？就是那死者自己滥交惹出来的祸！都定论的事了，还有什么好查的？你们倒说说，还有什么好查的？”
“是吗？”何锵不慌不忙的问道。
他太清楚，对付程不凡这种在官场浸淫数十年、坐到公安厅厅长位置的人物，无论是据理力争还是撒泼耍赖，都休想占到半分便宜。唯有沉住气，用绵里藏针的讽刺暗喻敲打着对方的软肋，再以胸有成竹的姿态找准他的要害对症下药，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毕竟程不凡这类人，算不上大奸大恶，心中也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与底线；只是身居高位，太多事身不由己，有时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在仕途上安稳立足。
“程厅长，当年的案子是不是被压下去了，您心里比谁都清楚。” 何锵的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如今这案子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三年前的沪艺血案。要是……我是说要是，真的是当年的受害人化作厉鬼回来索命，程厅长觉得，这账该怎么算？”
程不凡先扫了眼吞云吐雾的杜枫，目光转回来死死钉在何锵脸上：“三年前的案子牵扯到谁，你们知道吗？当年能压得公安厅不得不草草结案的主儿，凭你们几个毛头小子，说翻就能翻？”
“翻不翻得了案，还得看程厅长不是吗？”
程不凡脸色霎时铁青。
眼前这年轻人简直是贴脸叫板，眼里半分对权势的畏缩都没有，只有一股子刨根问底的执拗，带着生猛的锐劲。
他沉默片刻，才说道：“刘达虎，把卷宗留下。”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程不凡的声音发哑：“要查，就给我从头查到尾，这是你们自己选的，路也是自己挑的。”
话音落地，他再没多余一个字，推开门，大步踏入寒风里，头也不回，渐渐缩成个模糊的影子。
“你们呀……”
杜枫脸上浮起一抹无奈的笑，笑意里却又掺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自豪与欣慰：“真是少年轻狂，天不怕地不怕……”
他喃喃重复着，尾音轻得像叹息:“不过这样也好，也好啊……” “
你们说杜局这话是什么意思？”丁诺望着杜枫渐行渐远的背影，语气里满是困惑：“我怎么觉得，他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连丁诺这般素来乐天的性子都察觉到了异样，其他人自然更是心照不宣，面上都添了几分凝重。
何锵说道：“或许杜局也曾有过一段滚烫的时光吧。只是岁月磨平了棱角，那段日子再也寻不回，他也终究与当年的自己作了别，可心里头，大抵还是最念着那时的模样。”
“快过来看！这卷宗还真有点东西。”江禹哲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刘达虎留下的卷宗投屏到了大屏幕上。
诡案组众人望着屏幕，心头却涌上一阵难言的沉郁。
先前周游已大致说过案情，此刻面对着这份尘封三年的卷宗，谁都清楚，这不仅是一桩被搁置了三年的悬案，更是一个女孩迟到太久的公正，和她在黑暗里未能安息的灵魂。
“死者，叶照君，女，20岁，沪东省淄城市易安区马连镇人口，沪东艺术学院表演系戏剧班大一学生。”
“2020年6月29日晚11:20被六名同学发现死亡于沪东艺术学院星辰楼3楼卫生间内，死亡原因为与多人发生性关系造成意外死亡。”
“案子于2020年7月1日已结案。”
“短短三天结案？还是意外死亡？”丁诺愤愤道，“这是骗鬼呢？寥寥几句案件记录，都没有上传电子案件库，这一看就是欲盖弥彰。”
洛丹阳紧皱着眉头，开口说道：“找一下当时的验尸报告，既然这么随意的撰写卷宗，连面子功夫都不做的话，应该不会篡改验尸报告。”
江禹哲翻动着手里的纸，瞳孔陡然放大，手有些发抖的将那薄薄的一张纸投在了屏幕上。
“叶照君，女，21岁。死亡原因为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时间为2020年6月29日晚10:40-11:00之间。死者体表存在大量钝性外力损伤，头部红肿伴头皮出血，符合受重物长时间击打及撞击所致；左侧小腿胫骨粉碎性骨折，胸部3根肋骨骨折；全身广泛分布淤青、挫裂伤及肌肉挫伤，损伤形态与现场提取的拳头、木棍、酒瓶等凶器作用特征吻合。”
“胸部损伤显着，可见多处牙印及绣花针针刺痕迹，其中牙印形态分析显示至少涉及2名不同个体；口腔、阴道及肛门黏膜存在不同程度暴力性擦挫伤，撞击伤，且检出多种不同来源的体液成分，结合损伤特征，初步推断死者生前遭受多人轮奸。”
“另外，死者阴道存在贯穿性裂伤，损伤轨迹与现场遗留的拖把木棍形态匹配，该损伤导致子宫严重破裂并引发大出血；结合解剖所见，直接死因确认为子宫破裂所致的失血性休克。”
“这特么是群畜生！”
这次拍桌子的是洛丹阳，那巴掌带着一股子狠劲砸在办公室的会议桌上，桌面晃了又晃，看这架势，怕是撑不了多久就得换新的了。
江禹哲的拳头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将案宗的最后一页往大屏幕上一放，才说道：“你们恐怕猜不到，报案人是谁。”
屏幕上，泛黄的纸页末尾，那行报案人的名字赫然在目，是几个诡案组众人都很熟悉的名字。
“范旖旎、许明月、方圆、吴千语、邹森、谢博昀。”
“6个报案人，3个都是217美女宿舍的舍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