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黑雾掠过老柏枝桠时，叶凡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内天地里流转的灵气在预警——东南方三百步外，有活物的气息在移动。
林昭月的剑尖几乎同时垂了半寸。她本就极轻的呼吸更淡了些，像片被风吹偏的雪，飘落在叶凡身侧：“三个人，锻体玉骨境。”
叶凡喉结动了动。前世他被幽冥宫暗算时，也闻过类似的血气——那是长期用活人血祭功法才会有的腥甜。他屈指在掌心画了个“静”字，内天地里的灵气便顺着指尖渗出，在两人周身织成张无形的网。
“他们走的是巡山路线。”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下方乱石堆，“每隔半柱香绕到后山，应该是外围警戒。”
林昭月的指尖抚过九霄环佩的弦。这把古琴被叶凡用内天地温养了十年，此刻在她掌中微微发烫，像是在应和她体内翻涌的剑气。“杀还是擒？”她问得直接，眼尾的朱砂痣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叶凡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前世他就是因为急于暴露实力才遭了算计，可现在——他瞥向林昭月腰间的太初剑，剑鞘上的云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那是苍梧剑宗的命脉；又想起苏倾雪藏在万花楼暗格里的毒经残卷，还有楚红妆说过的“南疆万蛊谱在毒宗密室”。
“擒。”他咬字极轻，“要活口。”
林昭月的剑便出鞘了。不是常见的嗡鸣，而是像片落在水面的柳叶，连风声都没惊起。三个黑衣人刚转过山坳，最前面那个突然觉得后颈一凉——等他反应过来，喉头已经抵着冰凉的剑尖。
“别喊。”林昭月的声音比剑还冷，“你喊一声，我就割断你手筋。”
中间那个黑衣人想摸腰间的淬毒匕首，手腕却被叶凡扣住。重生者的指节带着前世问道境的力道，只轻轻一捏，脆响便混着痛呼炸开来。“搜身。”叶凡对林昭月说，自己则用膝盖压着第三个的后背，“慢慢来，别漏了。”
林昭月的剑尖挑起第一个人的衣襟时，一片羊皮纸从怀里滑落。叶凡弯腰捡起，借着月光扫了眼——上面画着蜿蜒的地道，标着“藏功阁”“血池”“祭天台”，最下方还写着“子时三刻换防”。
“好东西。”他低笑一声，指尖在“藏功阁”三个字上点了点。
林昭月已经搜完第二个人，从靴筒里摸出个青铜小盒，打开后是卷泛黄的绢帛，上面用血字写着“苍梧苏长卿”“大楚萧战”“万花楼顾九娘”。
“这些是各大门派的核心人物？”林昭月皱眉，“幽冥宫要抢的不只是秘籍，还有人？”
叶凡的瞳孔骤然收缩。前世他陨落前，确实听说苍梧剑宗的大长老苏长卿突然暴毙，大楚虎贲军的萧战莫名失踪，万花楼的顾九娘被剜了双眼——原来都是幽冥宫动的手。他捏紧绢帛，指节发白：“他们要活人做引子，配合抢来的秘籍……”
“头！头！”被压在地上的黑衣人突然哭嚎起来，“我们就负责巡山，真不知道别的！求您饶了我——”
“闭嘴。”叶凡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转身对林昭月道，“地图上标着入口在西南角老槐树下，现在过去。”他解下自己的外袍裹住三人，又在他们颈后点了睡穴，“半个时辰后才会醒，足够我们进去。”
林昭月把九霄环佩背回背上，指尖在琴弦上拨了个颤音。琴音裹着灵气散开，三具躯体便像被风吹散的影子，隐进了灌木丛里。
两人贴着山壁往西南走时，叶凡的内天地突然剧烈震颤。他猛地拽住林昭月的手腕，把她按进岩石缝隙里：“有动静！”
脚步声从东南方传来，比之前的更沉，带着金属摩擦的轻响。林昭月的鼻尖几乎蹭到叶凡的肩，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那是内天地炼丹时留下的气息。她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却被更紧迫的危机压了下去：“至少二十人，破虚碎星境。”
叶凡的手心沁出冷汗。他能感应到那些人身上的血气比巡逻弟子重十倍，应该是幽冥宫的精英卫。“退！”他扯着林昭月往斜刺里跑，同时运转内天地，将周围十丈的灵气凝成幻象——枯树突然摇晃起来，石堆里冒出几缕鬼火，连月光都被染成了青灰色。
“什么人？”为首的破虚境高手大喝一声，刀鞘重重砸在地上。
叶凡拉着林昭月钻进灌木丛时，外袍被荆棘划破道口子。他却顾不上疼，只盯着地图上“老槐树下”的标记——那棵老槐树就在前方三十步，树干上有道半指宽的裂缝，被枯叶盖得严严实实。
“到了！”林昭月的剑挑开枯叶，裂缝里立刻涌出腐臭的潮气。
叶凡摸出火折子晃了晃，照亮裂缝里的石阶——青苔覆盖的石级往下延伸，不知道通往多深的地下。
身后传来刀剑劈断灌木的声音。叶凡推了林昭月一把：“进去！”自己则反手甩出三枚内天地温养的灵玉，在入口前布下迷踪阵。
灵玉落地的瞬间，整棵老槐树都泛起青光，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吞没。等幽冥宫的精英卫冲到近前时，只看见空荡荡的山坳。
为首的高手挥刀劈断老槐树枝，却只劈出满树枯叶：“追丢了？”
“大人，”旁边的弟子指着地面，“这里有灵气波动！”
高手蹲下身，指尖触到潮湿的泥土——确实有残留的天地元气，像条若有若无的线，往地下钻去。他眯起眼，刀疤在脸上扭曲成狰狞的弧度：“挖开！就算把山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两个探子！”
地道里的风突然变凉了。叶凡摸出腰间的火折子吹亮，昏黄的光映出林昭月紧绷的侧脸。她的发丝沾着石壁上的水珠，太初剑的剑穗在身后轻轻摇晃。“小心脚下。”叶凡低声说，同时用内天地感应着前方——地道深处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有某种类似于心跳的震动，一下，一下，像在催促他们快点，再快点。
林昭月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手背。火折子的光映着她泛红的耳尖：“我在。”
叶凡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的剑茧——那是十年练剑留下的痕迹。前世他独自在黑暗里走了太久，这一世，终于有人愿意和他并肩。
地道深处传来滴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两人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像两柄即将出鞘的剑，朝着未知的黑暗，一步一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