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老槐树枝叶沙沙作响，叶凡跟着墨流苏猫腰钻进树底的暗河入口时，鼻尖先撞上了腐泥混着青苔的腥气。他垂眸看了眼腰间的青铜腰牌，刚才摸黑翻窗时在砖墙上蹭出的细痕还在，像道凝固的血线——这是墨流苏用二十年时间，以半条命为饵从夜无极心腹手下骗来的通行凭证。
“屏息。”墨流苏的声音比暗河的水更冷，他指尖在水面点了点，波纹里浮出两盏幽绿的磷火，“夜无极在暗河布了毒雾，寻常锻体境修士吸三口就会七窍流血。”
叶凡喉结动了动。前世他也曾潜入过类似的地下密道，那时他仗着破虚境的修为横冲直撞，结果中了三重机关，断了三根肋骨才逃出生天。这一世他压下所有浮躁，内天地里的天道之力早已顺着指尖漫开，像张无形的网探向四周——暗河两侧的石壁上果然嵌着拇指大的青铜蛊，每只蛊虫背上都刻着“蚀骨”二字，正随着水流震动渗出淡紫色雾气。
“跟紧我。”墨流苏已经浸入水中，玄色劲装在水下荡开墨色涟漪。他腰间的淬毒短刃突然发出嗡鸣，精准挑开左侧石壁上的蛊虫，“这些蛊母能感应活物心跳，跳得越快，雾越浓。”
叶凡深吸一口气，将心跳压到与暗河水流同频。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突然轻颤，玉琴共鸣着他的脉搏，竟将那些淡紫雾气都震散了几分。他借着这点空隙迅速跟上，指尖在水面划过的瞬间，瞥见水下有暗纹——是前世在古卷里见过的“锁魂阵”，阵眼应该就在血池下方。
外围的动静是从他们潜入半炷香后传来的。先是一声清越的琴音刺破夜色，像根银针刺进暗河的寂静里。叶凡耳尖微动，那是苏倾雪的《广陵散》，琴音里藏着的“醉仙露”毒雾，该是顺着风向飘向了东侧守卫营。果然，不多时头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混着几句含混的“怎么突然......”
紧接着是剑鸣。林昭月的“太初剑典”向来清冽如霜，可此刻的剑气里却带着几分躁烈——她该是故意露出破绽引守卫围堵。叶凡甚至能想象她持剑而立的模样：青丝被剑气搅得凌乱，剑尖点地划出半朵剑花，眼尾泛红却笑得冷傲，像朵带刺的雪梅。
楚红妆的银铃是第三波。叮叮当当的脆响里裹着蛊虫振翅声，暗河石壁上的蛊母突然疯狂震动起来，连墨流苏的短刃都压不住。“小丫头在放‘乱神蛊’。”墨流苏回头，眼里难得有了丝笑意，“夜无极的人现在该是互相撕咬，比看谁的血更腥。”
最让叶凡安心的是秦挽霜的令旗。他能感觉到上方有若有若无的气机牵引，那是她用“八阵图”在调兵遣将——东边起火，西边喊杀，南边突然有人高呼“少宫主遇刺”，北边的守卫刚跑出去又被引回来。这种看似混乱实则精密的调度，全天下除了大楚长公主，再找不出第二人。
暗河的水流突然变急。墨流苏抬手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他刀刻般的下颌线滴落：“到了。”头顶的石壁传来空洞的回响，叶凡仰头望去，不知何时他们已潜入地下三层。暗河在此处分出支流，正前方是道半人高的青铜门，门楣上刻着盘绕的黑鳞巨蟒，蛇眼里嵌着的夜明珠正泛着妖异的红光。
“这是血池外围的‘锁魂门’。”墨流苏从怀里摸出块碎玉，和青铜腰牌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当年我替夜无极杀了南诏国主，他赏了我半块‘幽冥令’。”他的指腹蹭过玉牌缺口，那里还留着刀砍的痕迹，“另一半在血池核心阵眼处，毁掉它，整座血池的怨气都会反噬。”
青铜门“吱呀”一声打开时，叶凡的内天地突然发烫。他瞳孔微缩——门后不是想象中的血池，而是座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颗三人高的水晶球，表面流转着暗红雾气，像团凝固的血云。更让他心悸的是，水晶球里隐约能看见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他在叶家祖祠画像里见过的面容——那是近百年间失踪的叶家人！
“这是......”叶凡喉间发紧。
“血魂聚灵阵。”墨流苏的短刃“当啷”落地，他踉跄着扶住门框，“夜无极说要拿叶家血脉祭他的长生路，原来......原来他是把活人魂魄炼进水晶球，用怨气催熟血池。”他突然转身抓住叶凡的手腕，指节发白如骨，“你看到水晶球底部的青铜环了吗？那是阵眼，只要打碎它......”
“打碎它？”阴恻恻的笑声从水晶球后传来。叶凡瞬间绷紧脊背，前世被暗算时的刺痛感顺着后颈爬上来。他转头的动作很慢，像在确认什么——阴影里走出的男子身着玄色锦袍，腰间挂着串人骨念珠，面容清俊得近乎妖异，可左眼处却爬着条狰狞的蜈蚣疤痕，正是夜无极。
“叶小友。”夜无极抚了抚袖口的金纹，目光扫过叶凡腰间的幽冥令，“我原以为墨老会独自来替他女儿报仇，倒没想到你这只缩在壳里的小龟，也敢爬出来咬人。”他抬手弹了弹水晶球，里面传来叶家族长的惨叫，“你说，是先看你爷爷的魂魄被抽干，还是先看你那位万花楼的小美人被乱箭射成筛子？”
墨流苏突然扑了上去。他的短刃不知何时又回到手中，淬毒的刃尖直取夜无极咽喉——可那道身影刚动，夜无极的指尖便弹出道黑芒。墨流苏闷哼一声撞在墙上，胸前的衣襟被撕开道血口，黑芒正嵌在他心口，滋滋冒着青烟。
“墨老的毒，我早在二十年前就解了。”夜无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目光转向叶凡时突然眯起，“至于你......”他抬手召出柄骨剑，剑身还沾着未干的血，“我倒要看看，你这所谓的‘天人合一’，能不能挡住我用三百条人命祭炼的‘血魂剑’。”
水晶球的红光骤然暴涨，将整个大厅染成血色。叶凡摸向腰间的九霄环佩，玉琴在掌心发烫，内天地里的天道之力如潮水翻涌。他望着一步步逼近的夜无极，喉间溢出低笑——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任何人，留半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