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腥气灌进幽谷时，叶凡的靴底正碾过半片紫藤花瓣。那花瓣本是淡紫，此刻却泛着暗褐——是被裂空兽爪上的毒液腐蚀的痕迹。
他垂眸看了眼掌心的能量源晶石，幽蓝光芒透过皮肤，在腕骨处投下一片粼粼水纹。
“到了。”秦挽霜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分。她站在裂缝前，指尖血渍未干，正将最后一道阵纹按进地面。那是道半透明的光网，从众人脚边蔓延开去，像给裂缝裹了层蛛丝。
裂缝在山体褶皱间，宽不过两指，却深不见底。先前封印松动时，里面渗出的黑雾沾到石头上，能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此刻凑近，叶凡甚至能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抓挠声，像有无数指甲在刮擦岩壁。
苏倾雪的短笛抵在唇边，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呼吸轻颤：“小叶子，需要我怎么做？”她的指尖抚过腰间的九霄环佩琴，那是叶凡前日在禁地为她寻到的，此刻琴身微微发烫，与能量源共鸣出嗡嗡轻响。
“守住心脉。”叶凡深吸一口气，内天地里的小世界突然翻涌。他能清晰感知到，那方由灵田、药圃、小湖构成的方寸天地，正随着能量源的靠近而舒展——像是久旱的禾苗遇见甘霖。前世他证道问道时都未有的清晰感应，此刻竟顺着晶石的能量线，直抵天道脉络。
林昭月的星陨剑嗡鸣出鞘，剑身上的血纹如活物般游向剑尖：“我守左，红妆守右。”她的目光扫过楚红妆肩头的银蛊，那只拇指大的蛊虫正抖着翅膀，尾部泛着幽绿的光——是嗅到危险的信号。
楚红妆歪头一笑，指尖弹出粒血珠。银蛊瞬间钻入血珠，再出现时已化作巴掌大的血色蜈蚣，复眼里映着裂缝的幽光：“霜儿的阵能撑半柱香，但若有裂空兽王冲出来......”她顿了顿，指甲轻轻划过腰间的蛊囊，“我养的血蜈王饿了三天了。”
叶凡将能量源放在裂缝正中央。晶石触地的瞬间，地面的光带突然暴涨，如活物般缠住裂缝四周的岩石。他盘坐在地，掌心按在晶石上，内天地里的灵田开始抽芽——不是普通的灵草，而是天木种的嫩芽。前世他陨落后，天木种随他魂魄散入轮回，此刻竟在能量源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两片新叶。
“天人合一，启。”叶凡低喝一声。他的瞳孔泛起金纹，那是与天道共鸣的征兆。原本需要三日才能引动的能量，此刻顺着掌心的晶石如潮水般涌入，在他体内形成一条光链，直贯内天地。小湖的水开始沸腾，灵田的土壤渗出灵气，连新抽的天木芽都在发光。
苏倾雪的短笛突然变调。清越的笛声里混入了几丝颤音，像春燕掠过湖面时的尾羽。叶凡的呼吸跟着她的节奏起伏——这是他们前日在万花楼练了整夜的“同心引”，她用音波稳住他的心神，他借天道之力反哺她的内力。
裂缝的震动减弱了。原本不断渗出的黑雾开始倒灌，连那抓挠声都变得遥远。林昭月的剑穗垂落，她转头看向叶凡，发现那支用剑胚熔铸的步摇，终于不再因紧张而轻颤。
“快成了。”秦挽霜的指尖在虚空连点，阵纹的红光由灼目转为柔和。她望着裂缝里渐弱的黑雾，紧绷的肩背终于松了些——自昨日在城外接报裂缝异动，她已连续布了七道困灵阵，此刻指尖的血渍里，还沾着半片未擦净的阵纹碎屑。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裂缝深处突然爆出一声闷响，像是巨石砸穿了云层。黑雾倒灌的势头猛地逆转，竟裹着几缕猩红的光，如利箭般射向众人！
“小心！”林昭月的星陨剑划出半轮银月。她本守在左侧，此刻却像离弦的箭般冲至裂缝前，剑刃与黑雾相撞处爆出火星——那黑雾里竟裹着细小的骨茬，每根都带着腐臭的腥气。
楚红妆的银蛊发出刺耳的嘶鸣。她反手拍开腰间的蛊囊，成百上千的血蜈如红雨般涌出，瞬间在众人头顶织成网。骨茬撞在血蜈身上，立刻被腐蚀出青烟，但更多骨茬却穿透虫网，擦着苏倾雪的耳际飞过！
“倾雪！”叶凡的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能量源的连接在动摇——方才那声闷响，竟震断了他与天道的共鸣线。内天地里的小湖掀起巨浪，天木芽的新叶上裂开细纹，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
苏倾雪的短笛突然横转。她旋身避开骨茬，袖口的九霄环佩琴自动弹出，琴弦震颤间，一道音刃如实质般劈向裂缝。那是“寒梅三弄”的杀招，她从前只用它取过三个高手的性命。音刃撞在黑雾上，竟撕开道缺口，露出里面青灰色的鳞甲——是裂空兽王！
“霜儿，补阵！”楚红妆的银牙咬得发白。她指尖掐出血珠，血蜈王从她袖中窜出，比寻常血蜈大了十倍，口器里滴着能化金铁的毒液。这是她压箱底的蛊虫，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轻易用。
秦挽霜的指尖在阵纹上飞点。她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无血色，每补一道阵纹，就有血丝从她鼻腔渗出——困灵阵本是防御，强行转为攻击，相当于用她的精血做引。但她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直到最后一道阵纹亮起，将裂空兽王的前爪死死钉在原地。
叶凡咬碎舌尖。血腥气在口中蔓延的瞬间，他强行切断与内天地的联系，将全部能量灌进晶石。天道共鸣线重新连接的刹那，他看见内天地里的天木芽突然绽放——不是开花，而是抽出根须，深深扎进小湖底的泥土里。那里埋着他前世的残魂碎片，此刻竟随着根须的生长，开始缓缓融合。
“给我封！”叶凡的吼声震得山壁落石。能量源的幽蓝光芒暴涨，将裂缝整个包裹。裂空兽王的嘶吼声渐弱，黑雾重新倒灌，连它青灰色的鳞甲都开始崩裂。最后一声嘶吼消失时，裂缝里渗出的不再是黑雾，而是清甜的灵气，像山涧的晨雾。
众人瘫坐在地。苏倾雪的琴砸在脚边，琴弦还在微微颤动；林昭月的剑插在土里，剑穗上沾着半片鳞甲；楚红妆的银蛊趴在她肩头，翅膀都蔫了；秦挽霜的阵纹彻底消散，她倚着山壁，用袖口擦着鼻血，却越擦越红。
叶凡摸出帕子，挨个给众人擦汗。擦到苏倾雪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掌心的天木芽印记按在自己脸上：“小叶子的心跳好快。”声音轻得像叹息。
“因为......”叶凡望着重新闭合的裂缝，那里的岩石上，正凝着颗极小的晶珠——是能量源残留的精华，“这次封印，内天地和天道的联系更紧了。”他没说的是，天木芽的根须已经触到了前世残魂，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正在黑暗里蠢蠢欲动。
山风再次卷起紫藤花，这次带着青草的香气。秦挽霜指着远处：“那边有个山洞，能避雨。”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发颤，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果决，“先去休整，我让人送桂花酿来——你说的，封完裂缝要请我们喝的。”
叶凡笑着点头。他弯腰捡起能量源晶石，却发现晶石内部多了道极细的纹路，形状像极了内天地里的小湖。真正的秘密，才刚刚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