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城的晨雾未散,叶凡站在西城门下,靴底碾过昨夜激战留下的碎甲片。秦挽霜的手还攥着他的袖角,指节因彻夜未眠泛着青白,却仍不肯松开——自卯时攻破赵府暗卫营,她便一直这样跟着,像株缠在老松上的凌霄花,明明能独自攀到云里,偏要借他半分力道。
“叶小友。”陈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苍梧剑宗的外门长老向来板着张脸,此刻却难得露出丝笑意,铁剑鞘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赵老狗的私兵营地牢里,我们翻出个暗门。门后是处古洞,石壁上刻着‘青岚叶氏’四个字。”
叶凡的瞳孔骤然收缩。前世他身为问道境大能,最遗憾的便是叶家祖传的《青岚九叠劲》在百年前的灭门案中遗失了最后三重。此刻“青岚叶氏”四字撞进耳朵,像根烧红的银针戳破了他十年的隐忍,喉间泛起腥甜——那是前世重伤濒死时的错觉,却在今日真切得可怕。
“带路。”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秦挽霜鬓角的碎发乱飞。她没说话,只将腰间匕首往掌心按了按,跟着他往城南废墟走。
古洞入口藏在赵府后园的枯井里。陈长老挥剑斩断井壁上的藤蔓,霉味混着腐土气息扑面而来。叶凡借着秦挽霜点燃的火折子往里照,只见青石台阶上布满锈迹,每级台阶边缘都刻着极小的云纹——正是叶家护院武师腰牌上的纹饰。
“机关。”他突然抬手拦住身后的秦挽霜。台阶第三级的云纹眼尾处,有道极浅的划痕,与前世记忆里叶家祖祠的机关阵眼分毫不差。指尖刚触到划痕,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突然发烫,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纹路图——那是天道之力在推演陷阱。
“左脚退半步,踩第四级中间。”他侧过身,将秦挽霜护在臂弯里,“别碰两侧石壁。”
陈长老的铁剑“嗡”地出鞘:“我在前头。”
“不必。”叶凡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这是叶家的阵,我熟。”
三人沿着台阶往下,每走十步便有一处机关。石弩、毒雾、落石,全被叶凡用内天地推演的轨迹一一避开。秦挽霜的火折子映着他侧颊,能看见他额角细汗,却不见半分慌乱——这让她想起昨夜他站在赵府演武场中央,以《青岚九叠劲》第五重震碎三十杆狼头枪时的模样,沉稳得像座山,却又烫得让人想伸手摸一摸。
“到了。”陈长老突然停步。台阶尽头是座石厅,四壁嵌着夜明珠,照得中央石台上的青铜匣泛着冷光。匣盖上刻着“青岚九叠”四个篆字,边缘有七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叶家历代家主试练时留下的印记,叶凡前世亲手刻过第三道。
他的手悬在青铜匣上方,掌心沁出薄汗。秦挽霜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开吧。”
匣盖掀开的刹那,石厅里腾起金色光雾。叶凡接住飘来的绢帛,展开时手在发抖——正是《青岚九叠劲》后三重的残卷!前世他遍寻天下不得的功法,此刻就铺在他掌心,墨迹虽有些模糊,却能看清“玉骨境引月入髓”、“金身境融日锻魂”的字样。
“补全了。”他喉咙发紧。内天地里的家传残卷突然飞出,与手中绢帛重叠,天道之力如流水般注入,原本残缺的字句逐渐清晰,甚至在空白处衍生出全新的修炼要诀。他能感觉到体内玉骨境的壁垒在松动,内天地的方寸之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竟在石厅里投下片虚幻的桃花林——那是他前世在昆仑山巅种下的,此刻开得正好。
“叶凡?”秦挽霜的声音带着担忧。他这才惊觉自己眼眶发热,连忙将残卷收进内天地:“走,回家。”
回到叶府时已近黄昏。叶凡将自己关在密室里,内天地完全展开,九霄环佩悬在头顶,《青岚九叠劲》的残卷与新得的绢帛在光雾中缓缓旋转。他盘坐在蒲团上,按照天道推演的脉络梳理功法,每理顺一处,内天地里的桃花便多开十朵,玉骨境的修为竟在半日里突破到后期。
“公子!”门外传来护卫的急喊,“城外来了队穿夜行衣的人,鬼鬼祟祟往府里摸!”
叶凡猛地睁眼,内天地里的桃花林突然起了阵风。他感知到那股不祥的气息——是北戎特有的狼首香,混着血腥气,至少有三十人,个个带着淬毒的短刀。
“挽霜!”他推开密室门,正撞进秦挽霜怀里。她已换了身劲装,腰间别着李将军送的乌鞘刀,发间银簪换成了淬毒的匕首:“我让护卫守住了前院,后巷的暗卫也调来了。那些人是赵老狗的死士,想抢你的武典。”
叶凡握住她的手腕,将九霄环佩按进她掌心:“里面有修复好的《青岚九叠劲》,还有我种的桃花。你带着它去城楼,我去引开他们。”
“放屁。”秦挽霜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当年在万花楼你替我挡毒针,上个月在竹苑你替我接暗箭,今天该我替你守着家。”她抽出腰间的乌鞘刀,刀尖挑起他一缕发丝,“叶凡,我要你站在我身边,看这些跳梁小丑被砍成肉泥。”
暮色渐浓,叶府外的巷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叶凡拉着秦挽霜跃上屋顶,远远看见城墙外的黑影正像潮水般涌来。晚风卷着狼首香扑进鼻腔,他摸了摸内天地里的桃花,又看了看身边紧攥刀柄的女子——前世他独自站在悬崖边,这一世,他要守的,从来不是什么长生大道,而是眼前这片人间烟火。
随着夜幕降临,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凡与秦挽霜站在城墙上,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柄即将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