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平息的寂静,只维持了三息。
被四色光茧镇压在丹田角落的那团黑气,非但没有萎靡,反而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态,开始了最后的反扑。它不再试图冲破封锁,而是向内极致压缩,仿佛一颗即将引爆的黑色星辰。
“唔……”
朱淋清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那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生命力被强行抽离的本能反应。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疯狂榨取着最后一滴生机。
随即,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眼角、鼻腔、耳廓……甚至是紧闭的唇角,都开始渗出粘稠的、带着腥甜气息的黑血。
七窍流血!
这是蛊毒彻底失控,反噬宿主的征兆。
连接着两人命脉的真气感应,让张帆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致命的变化。朱淋清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断崖式的速度衰败下去。光茧的封锁,困住了蛊毒,也等于将战场彻底锁死在了她的体内。再拖下去,不等蛊毒被磨灭,她自己就会先一步被吸干生机。
不能再等了!
张帆的身体晃动得更加剧烈,但他按在朱淋清后心的手掌,却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还想负隅顽抗?”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以为,这就完了?”
朱淋清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张帆那几不可闻的低语。
完了吗?
她也想问。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就像风中残烛,下一秒就会熄灭。她配合了,她放弃了抵抗,她赌上了所有,换来的……却是这样更快的败亡?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张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低语,而是一声振聋发聩的低喝。
“就是现在,破!”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自她后心轰然爆发!
不是用来加固封印,也不是用来消磨蛊毒,而是化作一柄最锋利、最决绝的剑!
这柄剑,由四象归元丹残存的最后一股药力为锋,以张帆燃烧本源催动的天医真气为锷,悍然刺向了那颗正在向内坍缩的蛊毒核心!
以攻对攻!以爆破对爆破!
这是何等疯狂的举动!
在朱淋清的丹田气海中,这无异于引爆一场规模更大的灾难!
“你疯了……”
朱淋清的脑海中闪过这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刻,轰!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尖啸,直接在她的灵魂层面炸开。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加恐怖。她的世界,瞬间只剩下一片刺目的、令人神魂欲裂的白光。
那颗浓缩到极致的蛊毒核心,被这一剑,从最中心的位置,精准的、蛮横地、彻底地贯穿、引爆!
溃散!
黑色的蛊毒没有化为乌有,而是在爆破的瞬间,轰然解体,化作了最精纯、也最狂暴的阴寒能量洪流。这股能量失去了蛊毒的毒性与意志,却保留了其最原始的毁灭与冰冷。它如同挣脱了枷锁的远古凶兽,咆哮着冲向朱淋清的四肢百骸,要将她彻底撕碎,化为冰雕。
然而,张帆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开!”
他再次吐出一个字。
那柄击溃了蛊毒核心的真气之剑并未消散,而是随着阴寒能量的爆发,一同散开,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网的另一端,是四象归元丹中蕴含的最后一缕磅礴生机。
生机为引,真气为渠!
张帆竟是要借着这股毁灭性的阴寒洪流,去强行冲击朱淋清体内那些因常年受蛊毒侵蚀,早已淤塞、枯萎、甚至断绝的隐脉!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他要的,从来不只是救她的命,更是要还她一个脱胎换骨的未来!
“啊——!”
剧痛,达到了顶点。
如果说之前的痛苦是凌迟,那么现在,就是将骨头一寸寸敲碎,再用寒冰熔岩强行重塑。那种撕裂感,从丹田蔓延至每一条最细微的经络,每一个最深处的窍穴。
朱淋清的身体猛地弓起,金针再也无法定住她的身形。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随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同一时间,她的体内深处,那些早已被断定为“死路”的枯萎经脉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脆响。
咔擦。
如同冰封万年的大河,终于裂开了第一道缝隙。
灵脉,初开!
风暴,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尾声。
狂暴的阴寒能量在天医真气与丹药生机的引导下,被强行灌入那些新开的灵脉之中,完成了最后的“拓荒”。
一切,尘埃落定。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张帆缓缓撤回自己的手掌,那只手,已经瘦得皮包骨头,青筋暴起,不住地颤抖。他想站直身体,双腿却是一软,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两步,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剧痛。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个被金针固定、早已昏迷不醒的女人。她的脸上血污纵横,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那微弱的气息之下,却多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种子破土般的勃勃生机。
张帆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混杂着疲惫与解脱的叹息。
他伸出颤抖的右手,隔空对着朱淋清,指尖微动。
咻。
一枚一直插在她后心要穴的金针,自行飞出,落入他的掌心。
没有了金针的支撑,朱淋清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三日。
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这间石室。
张帆没有离开过半步。他就那么靠着墙壁,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一手隔空虚按,对着朱淋清的丹田。
他的天医真气早已告罄,此刻维系着两人之间联系的,是他燃烧本源挤出的最后一线生机。
这缕生机化作最温柔的涓流,小心翼翼地包裹、安抚着朱淋清体内那些新开的灵脉。它们太脆弱了,就像初生的婴儿,任何一丝过强的冲击都可能让它们再度崩毁。
而那股由蛊毒转化而来的精纯阴属性能量,则在这缕生机的引导下,被抽丝剥茧,一丝一缕地,缓缓融入那些脆弱的经脉。
这是一个比“拓荒”更需要耐心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