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舱的玻璃壁上凝结着淡青色的雾气,蒋家娉的指尖刚触碰到那片冰凉,整间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张三明手中的洛书罗盘指针疯狂打转,铜制盘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木纹,像是某种基因链在高速复制。
“小心!”他猛地拽住蒋家娉的手腕,却见她瞳孔里正倒映着培养舱内的景象——半人半树的生物胸腔上,那块跳动的绿色心脏竟与蒋家娉后颈的胎记纹路完全重合。更诡异的是,培养舱侧面的金属铭牌上,除了“青帝木灵族一号”的字样,还刻着一行极小的篆文:“龙烟九年,岁在戊寅”。
蒋家娉的呼吸突然停滞,指尖下的玻璃壁泛起涟漪,仿佛投入石子的湖面。那些淡青色雾气开始流动,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影。张三明迅速掏出河图玉版,玉面显化的星图突然扭曲,原本清晰的北斗七星竟连成了一条青色的龙形——这是肝神星象异变的征兆。
“是内景投影。”苏九黎捂着还在渗血的肋下,挣扎着靠过来,她腰间的玄冥水盂正不断滴落黑水,在地面灼出滋滋作响的小洞,“是基因记忆残留,只有直系血脉能触发。”
雾气中的人影逐渐清晰。蒋家娉看见七岁的自己穿着茅山道童的灰布衫,被母亲按坐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对面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像蛇一样阴冷的眼睛——那是陆沉舟年轻时的模样。
“她的龙烟因子活跃度比历代都高。”陆沉舟的声音隔着雾气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再抽取最后一次,就能确定青帝神格的融合阈值。”
年幼的蒋家娉突然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后颈的胎记正在发烫。她伸手想去摸,却被母亲按住肩膀,母亲的手指冰凉,指甲缝里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母亲刚从昆仑山下的古神墟回来。
“娉娉,看着娘。”母亲的声音在发抖,却强迫自己挤出笑容,“这是茅山的‘换骨术’,做完之后你就能像娘一样,看见那些……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光了。”
蒋家娉记得那天的场景。陆沉舟拿着根闪着青光的针管靠近时,她突然听见耳边有剑鸣。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从自己身体里传来的,像是有柄剑正顺着血脉往上爬。当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她看见母亲背后站着个青袍人影,那人影腰间佩剑的剑穗,正与自己此刻手中青帝剑的剑穗一模一样。
“啊!”现实中的蒋家娉突然痛呼出声,指尖下的玻璃壁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张三明发现她后颈的胎记正在发光,青色的光芒透过衣领渗出来,在地面投下片摇曳的树影——那是龙烟神君的影子。
投影里的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年幼的蒋家娉在金属台上剧烈挣扎,后颈胎记处爆发出刺眼的青光,陆沉舟手中的针管被震飞,撞在墙上碎成齑粉。母亲趁机抱起她往门外冲,跑过走廊时,蒋家娉回头看见陆沉舟捡起地上的碎玻璃,镜片反射出他身后的培养舱——和眼前这个编号“青帝-07”的一模一样。
最让她心脏骤停的,是投影最后定格的画面:母亲抱着她冲出实验室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桌角,一张泛黄的纸飘落下来。蒋家娉看清了纸上的字,那是《黄庭经》肝神章的开头:“肝神龙烟字含明,青袍佩剑护黄庭……”
“龙烟神君!”张三明突然低喝一声,他的望气眼看见蒋家娉体内冲出道青光,在她身后凝聚成青袍佩剑的神君虚影。那虚影手中长剑一挥,培养舱的玻璃壁瞬间炸裂,淡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溅在地上竟长出了带刺的藤蔓。
蒋家娉瘫坐在地,后颈的胎记还在灼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内视肝神时,总觉得龙烟神君的眼神既熟悉又悲伤——那是七岁那年,在她意识深处留下的守护印记。
“陆沉舟不仅在做基因实验,他在复刻《黄庭经》的身神体系。”张三明蹲下来扶住她的肩膀,洛书罗盘在他掌心旋转,将散落的藤蔓烧成灰烬,“那些培养舱里的生物,是用你的肝神基因和植物融合的产物。”
苏九黎突然指向培养舱残骸,那里残留着块没被液体冲走的金属铭牌。除了之前看到的编号,背面还有行激光刻的小字:“母本:蒋婉清(茅山内景派),父本:青帝木灵基因库”。
蒋家娉的呼吸猛地一滞。蒋婉清是她母亲的名字,茅山内景派最后一任掌事。母亲临终前只留给她半块青玉镜,说等她能在镜中看见完整的龙烟神君时,就去昆仑山下找“太一元会”的人——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嘱托,是警告。
“沈砚秋也来过这里。”张三明突然指着培养舱底座,那里有枚被液体浸泡得发胀的符纸,隐约能看出是天师道的“天一生水”符,“这符的折法是云台观独有的,他在收集这些基因数据。”
蒋家娉站起身,青帝剑在她手中发出嗡鸣。她走到培养舱残骸前,剑尖挑起那枚残符,符纸接触到剑身的瞬间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个模糊的地址——昆仑山南麓,古神墟入口。
“我娘当年肯定发现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龙烟神君的虚影在她身后轻轻颔首,像是在确认她的话,“她把青帝神格封印在我体内,不是为了传承,是为了……阻止陆沉舟拿到它。”
张三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洛书罗盘的指针指向她后颈的胎记。那里的青光已经淡下去,但他的望气眼能看见,有无数细微的青色丝线正从胎记处延伸出来,与空气中的木行气数相连——就像培养舱里那些半人半树的生物一样。
“我们得去昆仑。”他的声音很沉,“不仅要找沈砚秋,还要弄清楚你娘和陆沉舟当年的交易。”
苏九黎捂着肋下站起来,玄冥水盂滴下的黑水在地面汇成个小小的漩涡:“我跟你们去。”她顿了顿,看了眼蒋家娉,“我师父临终前说过,蒋伯母当年从昆仑带出来的,不止是你的胎记。”
蒋家娉握紧青帝剑,剑身上的木纹突然亮起,浮现出《黄庭经》的残句:“青袍佩剑护黄庭,含明藏威待时醒”。她突然想起母亲最后看她的眼神,那不是不舍,是愧疚——原来所谓的血脉传承,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设计的囚禁。
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再次响起,这次不是因为闯入者,而是培养舱残骸开始释放出大量的绿色孢子。张三明迅速布下河图阵,金色的光纹在地面展开,将孢子困在半空:“快走,这些孢子能改写生物基因链。”
蒋家娉最后看了眼那堆残骸,龙烟神君的虚影在她身后深深看了眼培养舱里的半人半树生物,然后化作青光融入她体内。她转身跟上张三明的脚步,后颈的胎记还在隐隐发烫,像是有柄剑正在血脉里苏醒。
走出实验室时,苏九黎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你们看那个红点。”张三明抬头,发现那枚监控探头的红光正在闪烁,角度恰好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有人在看着他们。
蒋家娉的手按在剑柄上,青帝剑发出声短促的剑鸣。她知道,从触发这段记忆开始,她和陆沉舟之间,就不再只是道统之争,而是一场关于血脉、神格,以及被尘封的母爱真相的终极对决。而沈砚秋在这场棋局里扮演的角色,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枚沾着草木灰的符纸悄然飘落,符面上用朱砂画着半片青叶——那是太一元会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