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沉重。
但现在,她除了信任他,别无选择。
良久。
“……需要我做什么?”她终于开口,默认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让她躺下,保持安静。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箫羽说,“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对她,也对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中断。”
叶雪嫣点了点头,指挥保镖将叶冰依平放在沙发上。
箫羽走到沙发旁,蹲下身。
他伸出手,悬停在叶冰依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叶雪嫣。
“开始吧。”
他的手掌,轻轻落下。
世界,在一瞬间分崩离析。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下坠。无尽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下坠。这不是温和的潜入,而是一场暴力的入侵,他像一颗陨石,砸进了叶冰依意识的黑暗之海。
“轰!”
一股狂暴的意志风暴,瞬间将他吞噬。那不是简单的精神屏障,更像一个被激活的绞杀程序。无数尖锐、混乱的指令化作利刃,从四面八方刺向他的精神核心。
入侵者,抹杀。
意志,分解。
记忆,清除。
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指令,在他的脑海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灵魂的剧痛。
箫羽的精神体剧烈颤抖。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剥离、撕碎。这就是“医生”的手段。霸道,残忍,不留任何余地。
他必须反击。
箫羽收缩自己的精神力,凝聚成一点,试图抵挡这股风暴。但他的抵抗,在那个庞大的程序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客厅里,叶雪嫣的心脏提到了喉咙。
箫羽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他的衣领。而沙发上的叶冰依,表情痛苦地扭曲,身体也开始微微抽搐,仿佛正在承受某种极大的折磨。
“箫羽?”叶雪嫣忍不住开口,但她立刻想起了箫羽的警告,又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无力感,让她几近崩溃。
箫羽的意识,正在被黑暗吞噬。他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在那片狂暴的指令风暴深处,他感知到了那个微弱的光点。
是叶冰依。
那个光点,在风暴的中心,被无数锁链捆绑着,却在拼命地向他传递着什么。
那不是求救。
而是一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赖。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依赖。她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他。
这股纯粹的情感,穿透了狂暴的指令,像一股暖流,注入了箫羽即将崩溃的精神核心。
他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这个屏障程序,是为抵御“敌人”而设计的。它的逻辑是识别、攻击、摧毁一切外来意志。
但如果……入侵的不是“敌人”呢?
箫羽放弃了抵抗。他彻底放开了自己的精神防御,不再与那些指令对抗。他将自己的全部意志,都用来接纳和回应叶冰依传递过来的那份信赖。
他的精神力,与她的情感,开始同频共振。
“嗡——”
绞杀程序出现了片刻的迟滞。它无法理解这种变化。在它的逻辑里,只有攻击和被攻击,没有共鸣。
就是这个瞬间!
“给我……破!”
箫羽将这股共鸣的力量,化作一柄最锋利的矛,狠狠刺向了程序逻辑最混乱的那个节点!
“咔嚓!”
一声清脆的、只存在于精神层面的碎裂声响起。
坚不可摧的屏障,被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口。
狂暴的风暴为之一顿。
箫羽拼尽最后的力量,从那道裂口挤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他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光点,那个真正的叶冰依。
现实世界里,叶冰依的身体猛地弓起,然后重重落下。她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那里面不再是空洞和黑暗,而是恢复了一丝神采。
她看到了守在旁边的叶雪嫣,又偏过头,看到了蹲在沙发边,身体摇摇欲坠的箫羽。
“姐……”她的嘴唇开合,发出的字句干涩而破碎。
“冰依!”叶雪嫣再也控制不住,冲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叶冰依没有回答她。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箫羽身上。大量的记忆碎片和情感,正疯狂涌回她的大脑,让她头痛欲裂。但有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
他来救我了。
他真的来救我了。
她挣扎着,用尽全力,吐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词。
“柏林……‘医生’……”
叶雪嫣一怔,“什么?”
“他……有个……地下诊所……”叶冰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那道被撕开的屏障似乎正在自动修复,重新夺取她的控制权。“处理……‘失败品’……还……还有……改造实验……”
每一句话,都像在耗尽她的生命。
她看向箫羽,那份全然的信任,几乎化为实质,还夹杂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烈的爱慕。
“箫……羽……”
喊出这个名字后,她眼里的光彩迅速褪去,再次被黑暗占据。
与此同时,箫羽再也支撑不住。撕裂屏障,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力。他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径直朝着地面倒去。
叶雪嫣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扶住了他。
箫羽的身体很烫,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叶雪嫣将他扶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一边是重新陷入昏迷,但状况明显好转的妹妹。另一边,是为救妹妹而精神透支,生死不知的箫羽。
她站在客厅中央,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柏林,诊所,失败品,改造实验。
这些词,信息量巨大。她看着昏迷的箫羽,那个她名义上的丈夫,那个她曾经不屑一顾的男人。
他真的做到了。
叶雪嫣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立刻给我查,柏林所有叫‘医生’的人,以及他名下的所有产业,特别是隐蔽的诊所或实验室。对,不计任何代价。”
挂断电话,她走到箫羽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
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拨开了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