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的檀香气息萦绕在鼻尖，林墨盘腿坐在蒲团上，陈老的手指在他脖颈的怨灵指印处画着复杂的符咒。冰凉的触感从皮肤渗入骨髓，缓解了那种灼烧般的疼痛。
\"饿鬼道的气息已经侵入你的经络。\"陈老的声音低沉严肃，\"这道净秽符能暂时压制，但要想彻底清除，需要找到下咒之人。\"
林墨咬着牙没吭声。符笔划过的地方像被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又冷又痛。苏芷在一旁研磨朱砂，时不时担忧地看他一眼。
\"师父，那个404订单...\"林墨刚开口，就被陈老打断。
\"莫要分心。\"
最后一笔画完，陈老收起符笔。林墨摸了摸脖子，指印处的皮肤不再发烫，但摸上去有种奇怪的麻木感，仿佛那一小块肉已经不属于自己。
\"今晚你留在道观。\"陈老用黄布包裹住用过的符笔，\"饿鬼既已盯上你，不会轻易放弃。\"
林墨摇头：\"小雨还在公寓，我不能丢下她。\"
\"那丫头有养魂玉护身，寻常邪祟近不得身。\"陈老皱眉，\"倒是你，现在就像黑夜里的灯笼，所有饿鬼都能嗅到你的气息。\"
苏芷递来一杯热茶：\"林墨，师父说得对。你今天差点...\"
\"我知道。\"林墨接过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我答应了小雨会回去。况且...\"他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想再去一趟青藤苑。\"
陈老猛地拍案：\"胡闹！\"
\"不是现在。\"林墨调出手机相册，展示一张模糊的照片，\"刚才离开前，我拍下了4栋的外墙。您看这个——\"
照片中，剥落的墙皮下方隐约可见一片暗红色的符文，形状如同张开的嘴巴。
陈老夺过手机，眯起眼睛细看，脸色越来越阴沉：\"噬生咒...难怪能聚集这么多饿鬼。\"
\"所以这不是巧合。\"林墨收回手机，\"有人在饲养饿鬼，而我被故意引过去当饲料。\"
苏芷倒吸一口冷气：\"幽冥教？\"
\"不一定。\"陈老捋着胡须，\"噬生咒虽是邪术，但会的人不少。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墨一眼，\"能精准找到你这个'美味'的，确实很可能与体育场事件有关。\"
林墨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又是这种感觉——像被关在玻璃箱里，外面的人可以随意观察、试探，而他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我明天一早就去调查。\"他站起身，\"至少要知道是谁在监视我。\"
陈老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带上这个。若遇危险，掷出念咒，可挡一时。\"
铜钱入手冰凉，边缘刻着细小的符文。林墨郑重地收进贴身口袋：\"谢谢师父。\"
离开道观时已是深夜。秋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林墨站在公交站台，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手机屏幕亮起，是小雨发来的消息：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画了画等你】
附着一张歪歪扭扭的蜡笔画：一个高大的火柴人牵着一个小火柴人，背景是夸张的太阳和花朵。林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很快又抿成一条直线。他不能让小雨卷入危险。
回到公寓，小雨已经抱着画睡着了，电视机还开着，播放着幼稚的动画片。林墨轻手轻脚地关掉电视，替她掖好被子。养魂玉在她胸口微微发光，映得小脸安宁祥和。
书桌上摊着几张画纸，除了等他回来的那幅，还有一张让林墨心头一紧——画上是栋歪歪扭扭的楼房，窗户里伸出无数黑色线条，像在抓什么东西。楼前站着个高大的火柴人，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色标记。
\"你看到了？\"林墨轻声问，明知熟睡的小雨无法回答。
灵体的感知有时会超出常理，尤其是小雨这样特殊的存在。林墨收起画纸，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陈老商量对策。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凌晨三点，林墨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惊醒。不是手机，而是——门铃？谁会在这种时候来访？
铃声持续不断，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林墨摸出枕头下的铜钱，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猫眼外一片漆黑，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谁？\"他压低声音问。
铃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门缝下塞进来一张纸条。林墨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动静后，才捡起纸条展开。
潦草的字迹写着：【想知道谁点的外卖？现在来404，过时不候】
纸条背面粘着一小片布料，暗红色，像是从某种制服上撕下来的。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布料他认识，和父亲失踪那天穿的工作服一模一样！
血液冲上太阳穴，耳边嗡嗡作响。理智告诉他这是个陷阱，但那个可能性像钩子一样拽着他的心脏：父亲的消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是真的...
小雨翻了个身，嘟囔着梦话。林墨深吸一口气，迅速写下便条放在她枕边：【有事出去，很快回来。如果中午前没回来，去找陈爷爷】
穿上外套，他将陈老给的铜钱、一小包糯米和几张符咒塞进口袋，轻轻带上门。
夜色如墨，街道空无一人。林墨骑着电动车，寒风刮得脸颊生疼。青藤苑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更加阴森，4栋像一头蹲伏的巨兽，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眼睛。
铁门上的锁链不知被谁剪断了，无力地垂在地上。林墨打开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院子里杂草丛生，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窃窃私语。
踏入楼道的瞬间，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比白天更加浓重。手电光线下，墙壁上的涂鸦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人形在光影变幻中蠕动。地面堆积的垃圾中，林墨注意到多了些东西——啃食过的骨头，有些看起来还很新鲜。
\"有人吗？\"他压低声音喊道，回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异常诡异。
没有回答，但楼上传来轻微的拖动声，像是重物被缓慢移动。林墨握紧手电筒，开始上楼。每一步都让木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
奇怪的是，明明只有五层的建筑，林墨爬了至少十分钟，却还在楼梯间打转。三楼的标志不断出现在眼前，像是永远走不出的循环。
\"鬼打墙...\"林墨停下脚步，额头渗出冷汗。这是灵异事件中常见的现象，怨灵扭曲空间困住猎物。
脖颈上的指印开始隐隐作痛。林墨掏出铜钱，念诵陈老教的破障咒：\"明镜止水，幻象自破。急急如律令！\"
铜钱发出微弱的金光，眼前的景象如同水面被搅动般扭曲了一下。楼梯恢复正常，林墨发现自己就站在四楼走廊入口。
走廊尽头的404室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像是蜡烛或灯笼。林墨屏住呼吸，缓步靠近。随着距离缩短，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吞咽口水，饥渴而迫不及待。
手刚搭上门把，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手臂。林墨猛地缩回手，发现指尖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来...进来...\"门内传来沙哑的呼唤，声音忽远忽近，\"给你...看父亲...\"
林墨的心跳加速，太阳穴突突直跳。明知是陷阱，但那个词——父亲——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他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然后猛地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404室根本不是住宅，而是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空间，没有家具，没有墙壁，只有无数悬挂在半空的人形！它们干瘦如柴，腹部却鼓胀如球，皮肤紧贴骨骼，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白色。最恐怖的是它们的眼睛——冒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闯入者。
\"饿...好饿...\"最靠近门口的一只饿鬼转过头，嘴巴裂到耳根，露出锯齿状的牙齿。
林墨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转头一看，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蠕动的饿鬼。它们从天花板、地板、四面八方涌来，绿眼睛在黑暗中如同萤火虫，密密麻麻。
\"父亲...在哪？\"林墨强忍恐惧，声音嘶哑。
饿鬼群突然分开，一个体型更大的身影缓缓飘来。它比其他饿鬼更加凝实，身上套着件残破的红色制服——和林墨手中的布料一模一样！
\"在这里...\"饿鬼王张开血盆大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成为...一部分...\"
林墨的胃部绞痛，冷汗浸透后背。那不是父亲，只是穿着父亲衣服的怪物！他迅速掏出口袋里的糯米，撒向最近的饿鬼。
\"嘶——\"被糯米击中的饿鬼发出惨叫，身体冒出白烟。但更多的饿鬼前赴后继，包围圈越来越小。
脖颈上的指印突然剧痛，像被烙铁灼烧。林墨的视野一阵模糊，共情能力不受控制地发动——
_黑暗，无尽的黑暗。胃部火烧般的疼痛。寻找，永远在寻找食物。活人的气息，温暖的血肉...饥饿，永恒的饥饿..._
饿鬼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那种撕心裂肺的饥饿感几乎让林墨发狂。他跪倒在地，干呕不止。
\"食物...新鲜的食物...\"饿鬼王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甲漆黑尖锐，向林墨的喉咙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从林墨胸前迸发——是双鱼佩的残存力量！饿鬼王被击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其他饿鬼短暂退散，但很快又围拢上来。
林墨趁机掏出所有符咒，胡乱撒向四周。符纸在空中燃烧，形成一道脆弱的火墙。他跌跌撞撞地冲向记忆中门的位置，却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游戏...才刚刚开始...\"饿鬼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加入我们...永远不再饥饿...\"
林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部像被无形的手挤压。符咒的火光逐渐减弱，饿鬼们蠢蠢欲动。就在他几乎绝望时，一个微弱的声音穿透了饿鬼的嘶吼：
\"哥哥...这边...\"
是小雨！声音来自右侧一处突然出现的裂缝，外面是正常的楼道景象。林墨不知道小雨怎么会在这里，但此刻别无选择。他用尽全力撞向裂缝——
冰冷，黑暗，然后是刺眼的光亮。林墨跌倒在四楼走廊，身后的404室门紧闭着，里面传来愤怒的咆哮和撞击声。
\"小雨？\"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小女孩的身影。
手机突然震动，是小雨发来的消息：【哥哥你在哪？我醒了找不到你，好害怕】
林墨的大脑一片混乱。如果小雨还在公寓，刚才那个声音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没有时间思考，404的门开始剧烈震动，饿鬼们即将破门而出。林墨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楼下冲去。
刚跑到三楼，整栋楼突然震动起来，墙皮大片剥落。林墨脚下一空，楼梯塌陷了！他抓住一根裸露的钢筋，悬在半空。下方是无尽的黑暗，隐约可见无数双绿眼睛向上张望。
手指一点点滑脱，就在即将坠落的瞬间，一只苍白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抓紧！\"一个陌生的女声说。
林墨抬头，看到一张苍白的少女面孔，黑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眼睛大得不自然。她穿着件旧式校服，手臂纤细却力大无穷，轻松将他拉了上来。
\"你是谁？\"林墨喘息着问。
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它们会听见。\"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跟我来，我知道安全的路。\"
不等林墨回应，她转身飘向二楼——没错，是飘，因为林墨突然注意到，少女的脚根本没有沾地！
又一个灵体？但为什么能触碰实物？无数疑问在林墨脑海中盘旋，但现在逃命要紧。他跟着少女穿过一条隐蔽的走廊，来到一扇生锈的铁门前。
\"出去后立刻离开，别回头。\"少女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它们暂时被困在楼里，但很快...\"
铁门推开，外面是青藤苑的院子。林墨刚要道谢，转头却发现少女已经消失了，只有一缕淡淡的雾气飘散在空气中。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墨这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小区门口走去，心中充满疑问：那个少女灵体是谁？为什么要救他？父亲的制服碎片又是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