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霄去洗澡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句“在我这里,你的一切高于所有利益”,在陆雪舟心里砸出了多大涟漪。
因为很久没动,电脑早已经进入待机状态。
透过漆黑的屏幕,陆雪舟看到了那个满脸笑意的自己。
当初答应纪霄的求婚,把纪霄留在身边,只是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也方便监视,没想到最后倒是他自己阴沟里翻船,直接陷落。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就是动心了。
从来没有人像纪霄一样,横冲直撞闯进他的世界,土匪似地非要撬开他的心门,一边撬还一边跟他说他不怕死,就要他的爱。
陆雪舟只是冷漠,不是机器。
他控制不住地被这个人吸引,一次次的纵容,不仅仅只是纵容,也是他逐渐陷落的心。
迄今为止,他仍旧无法完全信任纪霄。
但没关系,不论纪霄要什么,钱,或者权,还是他的爱,他都能给。
前提是纪霄留在他身边。
永远留在他身边。
趁着纪霄洗澡的时间,陆雪舟抽了根烟,顺道打了个电话。
“陆总?”
陆雪舟吐出烟圈:“谢燃,我不管你对裴言沣是真情还是假爱,你最好别伤害到他。”
那边沉默一瞬。
“我喜欢了他十三年,所以用不着你提醒,我永远都不可能伤害他。”
陆雪舟没心思探究谢燃和裴言沣的过去,后者招蜂引蝶的本事,从初中就初见端倪,谢燃是其中哪段情,估计裴言沣自己都说不上来。
他打这个电话,除了警告,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陆雪舟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语气泛着凉薄:“你想追裴言沣,那就靠自己的本事,离我的人远点,否则云宸娱乐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多踩几脚的事。”
…………
谈恋爱这事到底怎么谈,不止纪霄琢磨,陆雪舟也在琢磨。
两人都是彼此初恋,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在网上一搜,什么保持神秘感,建立有效沟通,恋爱初期要避免频繁见面……谁都觉得是些没用的狗屁建议。
纪霄更愁。
陆雪舟花粉过敏,想要准备个什么浪漫惊喜,还不能有花。
而陆雪舟自己根本琢磨不出来,思来想去之后,决定咨询一下有经验的人。
“什么?”裴言沣声音都拔高了,“你问我怎么谈恋爱?你要跟谁谈恋爱?不是哥们,你还记得你是个有夫之夫吗?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种人呢?”
“闭嘴。”陆雪舟捏了捏眉心,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跟我谈恋爱的人是纪霄。”
裴言沣头上缓缓爬出三个问号:“纪霄?你俩这是在玩什么情趣吗??”
陆雪舟粗粗解释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个中细节不必细说。
裴言沣:“……”
裴言沣坐在陆雪舟书房的电脑前,一手拿着游戏手柄,一手拿着乔姨做的健康奶茶,张嘴就是一句:“你俩是不是有病?非要脱裤子放屁吗?”
陆雪舟皱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俩证都领了,就差个婚礼昭告天下,现在反要倒回去谈恋爱,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是什么?”裴言沣翻了个白眼,“还是要我夸一句——哇哦~你俩真的好会玩哦。”
陆雪舟:“……”
陆雪舟:“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诶诶诶!什么叫问我也是白问?”裴言沣支棱起来,“你可以嫌我刚才说话不好听,但你不能质疑我的能力,小本本拿出来,你兄弟我要开始讲课了。”
裴言沣喝了两口奶茶,清了清嗓子道:“谈恋爱这事简单,能做的事就那几件,先出门约约会,比如说看个电影,听个音乐会什么的——正常来说,见面之前可以准备点小礼物,带束花,不过你花粉过敏,你俩都住一起了,小礼物有没有也无所谓。”
“之后再去吃饭,吃饭的地点就随便你们自己选,什么烛光晚餐热辣火锅,都行,吃完就更简单了,要么就一起散散步,送他回家,要么就订个房做和谐运动。”
“当然还是那句话,你俩都住在一起了,可以直接回家做和谐运动。”
裴言沣说完又想起什么:“你家这隔音效果行吗?不行的话,还是在外面开个房吧,以免对我和乔姨造成什么伤害。”
陆雪舟给出评价:“前面还行,后面等于放屁。”
“放屁?”裴言沣都气笑了,“成,有本事你一辈子别搞,还给我高贵上了。”
裴言沣又扯了几句,最后顿了顿道:“阿舟,真不是我揪着不放,但你要是真想和纪霄好好恋爱好好约会,就治治腿,不然去哪儿玩玩什么,都玩不尽兴。”
陆雪舟没说话。
裴言沣叹了口气:“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年了,你也坐了十年轮椅,够了,好不容易遇着个喜欢的人,难道你就不想好好跟他过吗?”
裴言沣咬了咬牙:“就算这些你都不在意,那如果纪霄再出事呢?如果纪霄再在你眼前出事,你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吗?”
陆雪舟垂眸看向双腿,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纪霄出事那天的情形。
十年前那场车祸,他没剩下多少记忆,因为失血过多,他很快就陷入昏迷,醒来才得知全家就只剩下他侥幸活命。
他记得他去太平间认尸,记得那一张张铁青色再也不会睁开眼的脸。
那成了他的梦魇。
当时他无能为力,纪霄出事时他依旧无能为力,那种要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慌,至今还围绕着他。
他甚至没敢再回想一帧关于那时的场景,可有时午夜梦回,他仍旧会梦到那一幕幕,梦到纪霄也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睁眼。
陆雪舟握了握拳,止住颤抖的手,闭上眼轻声道:“已经在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