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霄进门时,乔姨正坐在客厅跟裴言沣看电视,他瞄了一眼,从服化道来看,应该是一部抗日剧。
“小纪回来啦?”
乔姨看见他立马起身,“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做点吃的?”
纪霄摇头:“在外面吃过了,陆总呢?”
“在楼上书房呢。”裴言沣靠着乔姨,怀里还抱着袋薯片,“我刚上去叫他看电视,脸臭得跟什么一样,你俩吵架了?”
纪霄茫然:“没有啊。”
裴言沣疑惑:“那奇了怪了,你没跟他吵架,他摆个臭脸干什么?”
纪霄调侃:“说不定是在生你的气,觉得你来打扰了我跟他的二人世界。”
“那必然不可能……吧?”裴言沣说着也不确定了,他扫了眼二楼,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哥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再说平常有乔姨在,你俩过得也不是二人世界啊。”
“这样吧。”裴言沣很快就有了主意,“反正走我是不可能走的,你俩克服一下困难,然后现在你先上去哄哄他,今晚我就睡沙发,这样总碍不着你俩了吧?”
“沙发你睡得惯?”
裴言沣大手一挥:“那有什么睡不惯的,总之你就好好哄人,别在意我。”
乔姨没插嘴,只听着这话乐。
纪霄也笑了。
他不得不承认,裴言沣的确是个富有人格魅力的人,出身高贵但不摆架子,看着不着调,其实心里门儿清。
如果说今天没跟谢燃做交易,只是想维护陆雪舟这段唯一的友情,那现在则是对裴言沣多了几分认可。
纪霄在书房找到陆雪舟。
跟裴言沣说得一样,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不是气色差,就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心情不好。
纪霄不禁狐疑。
这是怎么了?早上分别时不还好好的?
纪霄走到男人背后,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上去:“陆总,想我了没?”
“在外面野到现在,还用得着我想?”
好了,这下都不用猜了,这不是在生裴言沣的气,是在生他的气呢!
“我的错。”纪霄果断低头,声音诚恳,“我不知道那个庆功宴会开那么久,下不为例,这次就原谅我,可以吗?”
“庆功宴?”
纪霄一愣:“我发信息跟你说了,直播结束要开个庆功宴,胡导说都去,不好推,我就想着过去露个脸……”
他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对话框,然而那条报备行踪的信息后面显示着一个小红点,显然没能成功发出。
纪霄:“……”
纪霄把屏幕亮给男人看:“估计那时候在休息室,没什么信号。”
没发出去的信息都会显示时间,陆雪舟瞥了眼,的确是六点多发的。
“我错了,别生气,嗯?”
纪霄贴着男人的脸,声音里是浑然天成的撒娇语气。
陆雪舟脸色暂缓,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眉头紧蹙,他拉着纪霄的衣领往下拽,偏头凑在青年锁骨上闻了闻,随后冷笑:“纪霄,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
纪霄:“?”
纪霄:“我怎么了?”
跟川剧变脸似地,男人刚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医生有没有说让你禁烟酒,一个庆功宴,烟酒都沾了,你手还想不想要了?”
纪霄连忙自辩:“我没喝酒,他们开的酒度数都大,估计是染上的酒味,我真一滴没沾。”
“酒没沾,那烟呢?”
纪霄:“……”
烟当然抽了,还是顺的谢燃的烟,为了散味,到家前他全程开着窗,吹了一路,没想到陆雪舟竟然还能闻到。
这人属狗的吗?
“说话!”
纪霄哪敢说话啊,他看着陆雪舟,心里突突地跳,最后决定孤注一掷:“烟也是沾上去的。”
然而男人根本不信这话。
他掐住青年的下颌,蓦然吻了上去,舌尖扫荡过唇齿间,都不用怎么纠缠,就能轻而易举就捕捉到那股显而易见的烟草味。
放开纪霄,银丝被拉至断裂,明明暧昧至极的距离,陆雪舟眼里却满是冷冽。
他直接气笑:“纪霄,你好样的,还学会撒谎了。”
完了。
这是纪霄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他应该实话实说,而不是抱着侥幸心理欺骗陆雪舟。
“我错了!”
纪霄光速站直,收起先前那副嬉皮笑脸,只余真诚:“我不该抽了烟还骗你,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陆雪舟的脸依旧很黑:“你错了?你哪里有错,你纪导演本事大得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多能耐,多勇气可嘉啊。”
完了。
真生气了。
不是简单两句就能哄好的。
纪霄没说话,只是转身出了书房,就在陆雪舟心里那股阴郁要冲破控制时,他拿着一个衣架又走了回来。
“给你。”
陆雪舟:“……干什么。”
纪霄把衣架塞进男人手里:“我不听话,你可以用这个打我,但打完你就不能再生我的气了,还要继续爱我。”
这一出实在出乎意料,陆雪舟一时陷入沉默,但起伏的胸膛证明着他并不平静。
“你打吧,打哪里都可以,我都认罚。”
纪霄看起来正常,实则不正常。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经历过什么健康的感情,爱情上辈子从未遇到,亲情也没有。
或者他开始以为有。
刚被收养时,他害怕养父母失望,所以事事听话,只是不管他多优秀,都无法得到任何夸赞,相反,他得到的只有唾骂。
有时候做错事——他经常做错事,养父母说他哪里都做不好,每每这个时候,就会用各种工具打他,边打边说只要受罚了就是乖孩子,他们会原谅他,继续爱他。
爱吗?
纪霄从没感受到过,但他心底藏有一丝期盼,只是每次期盼都会落空。
这辈子他倒是遇到了爱情。
只是他也不是特别明白,这种一眼万年的感情,到底要怎么经营才对。
他和陆雪舟这段关系说得直白一点,根本就始于强制爱。
他对陆雪舟的强制爱。
他心疼陆雪舟,想把最好的给陆雪舟,他学着养父母生下来的那个弟弟一样撒娇,以此来获得陆雪舟的怜惜。
但陆雪舟还是生气。
以至于这一刻,他完全依靠本能,拿出了打人最痛的细条衣架,并将这个衣架交到了陆雪舟手上,赋予陆雪舟惩罚伤害他的权利。
“打哪里都可以?”
男人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冷漠。
“打哪里都可以。”他竭力平静呼吸,膝盖在隐隐作痛:“需要我跪下吗?”
陆雪舟看着他,只说了四个字:“过来趴下。”
纪霄以为要趴在地上,然而没等他屈膝,男人的手揽了过来,他最后横趴在了男人膝上。
明明是不同的姿势和位置,可在那么一瞬间,纪霄好像回到了几岁时,一股恐慌从心底涌上,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始终没落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他被男人拥在怀里,温暖的体温渗透肌理,扯断了他紧绷的神经。
“纪霄,你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