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打起来了?”裴言沣和陆雪舟对上视线,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起身走到陆雪舟身后,“走,我推你去看看。”
因为过了用餐时间,这时候店里没有多少客流,只有零星几个人围在卫生间门口。
一眼看过去,那白色大理石地面上都是鲜红。
陆雪舟呼吸一紧。
裴言沣也没犹豫,直接推着他进了门,只见最里侧的隔间,一个青年正按着个男人的头往马桶里塞,动作狠戾,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
“……纪霄?”
陆雪舟没察觉到自己声音发颤,背对着他的青年像是听见了他说话,举起来的拳头顿在半空,然后回头朝他看来。
从背后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的白色衬衫,正面已经被血色染透,青年下半张脸全都是血,那双看着他总是盈满笑意的眼睛里,也布满了漫无边际的黑。
陆雪舟看着这一幕脑袋嗡嗡作响,手背上青筋凸起。
“陆雪舟?”
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纪霄终于从那股跟系统不死不休的状态里脱离,他撒开已经不省人事的林子航,走到男人面前,扬起个笑来:“你怎么来了?”
系统也瘫坐在地。
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过陆雪舟的到来,纪霄就是个疯子,只有在陆雪舟这个大反派面前,他才像是个正常人!
陆雪舟看着纪霄,眼神晦涩,发不出一个音调。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纪霄想起自己还在流鼻血,就胡乱地抹了把,可他本来就满手血迹,这样抹根本抹不干净。
“你等等,我去洗个脸。”
纪霄刚想走去洗漱台,没走两步就脚步发虚,接着眼前一黑,人跟断线风筝似地就往下坠。
“纪霄!!”
陆雪舟猛地倾身将人拉进怀里,动作之大,要不是裴言沣眼疾手快,他怕是连人带椅都要摔在地上。
“裴言沣……”
“你别慌,我已经叫救护车了。”裴言沣一改浪子形象,显得镇定又稳重。
陆雪舟抱着青年,极力压着发颤的语调:“救护车过来要时间,你去开车,跟医院那边打个招呼,我们直接过去。”
“好。”
裴言沣没说废话,直接去开了车,好在这边离医院不远,十分钟不到,纪霄就被送进了抢救室。
纪霄是急性大量失血,好在一路上都有意识,没出现休克,经过输血、补液以及手术抢救,最后转进了IcU进行观察。
直到确认纪霄还活着,陆雪舟才陡然缓过那口气。
“查清楚了吗?”
裴言沣站在他旁边,看着躺在IcU的青年道:“姓林的和他在卫生间门口遇见,嘴巴不太干净,他给人踹了一脚。”
陆雪舟:“谁先动的手?”
裴言沣:“他。”
裴言沣没说后面的事,陆雪舟也没问,因为他知道,裴言沣说的就是全部,厕所没监控,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两位当事人。
“现场处理了吗?”
裴言沣点头:“处理过了,该敲的敲,该震的震,都知道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
“林子航现在在哪。”
裴言沣实话实说:“也在这家医院,他情况比纪霄好很多,只是两根胸肋骨折。”
“便宜他了。”
裴言沣顿了顿:“需要我帮忙处理他吗?”
“不用。”男人眼神阴鸷,声音像从冰山雪地里滚了一圈,“我自己来。”
…………
纪霄昏迷了两天。
他醒来时是个下午,陆雪舟一直守在医院,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去探视了他。
“陆雪舟。”
青年脸色苍白,嘴唇看不见丝毫血色,但目光触及到男人,还是没忍住弯起了眉眼。
说来也奇怪,明明眼前这个人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和帽子,但他就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陆雪舟。
“嗯,我在。”男人握着他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好渴。”
陆雪舟用棉签沾湿他的嘴唇,给他喂了少许生理食盐水。
纪霄舔了舔唇,声音虚弱:“我还想喝。”
男人摸着他的脸:“医生说你不能喝太多水。”
纪霄浑身都使不上力,只能撒娇:“可是我还是好渴,再喝一点行不行?”
“听话,等你好了,想喝多少都行。”陆雪舟对他弯了弯眉眼,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只是这笑到底不似以往明亮,那双眼里带着疲惫,疲惫里好像裹着化不开的忧愁。
纪霄伸手去按他的眉心。
“我不喝了,你别这样笑,看得我心疼。”
陆雪舟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压下去,他握住青年的手,轻声道:“真心疼以后就惜惜你这条命,也让我多活两年,行吗?”
这两天陆雪舟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控制不住地浮现纪霄满脸是血的模样。
医生当时说送来的及时,没错过最佳抢救期,但脑部长时间缺血有可能造成脑组织损害,也有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
陆雪舟不信鬼神。
但在这两天时间里,他求过菩萨,也去家人墓前求过,求他们保佑纪霄。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知道,看似是纪霄闯进他的世界,实际上是他在需要纪霄,也离不开纪霄。
纪霄听着这话,也骤然红了眼。
他这一生求过很多东西,从满怀希望到世界崩塌,也不过短短二十几年。
他以为他足够坚强,不需要任何人为他遮风挡雨,可到头来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在乎,一个能接纳他的怀抱。
他想有人爱他。
他想这个人是陆雪舟。
纪霄吸了吸鼻子,伸手去勾男人的小指:“陆雪舟,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陆雪舟握住他的手:“嗯,长命百岁。”
…………
“纪霄怎么样?”
裴言沣这几天一直陪着陆雪舟,见陆雪舟从IcU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陆雪舟露出了近两天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状态不错,医生说再观察两天,没事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裴言沣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道,“对了,姓林的今天出院,你打算怎么办?”
男人笑意淡去,眼底只余浓稠的黑:“把人绑了,我有话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