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榆晚朝姬素闲笑了笑，颇有些讨好的味道。
姬素闲都懒得瞪她了，也没想给她掩饰：“她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要独自一人去救你，我犟不过她，就给了她三颗救命用的药丸。”
“足足三颗啊，全给你吃了。”
姬素闲把十二拉过来掰开嘴又看了看舌头，，另一只手摸着脉象，“你的确该吃，但吃一颗也就够了。这是你自己咬的吧？看起来像是一点一点咬断的......你们这两个人，对自己还真是够狠的。”
萧清顾心头一惊，不由得捂住了嘴。
她小时候不小心咬到一下都疼的受不了，十二一点一点的咬断自己的舌头，那该多疼啊！
十二低头沉默，须臾，她偷偷看了一眼尚榆晚，两人的视线冷不丁的撞在一起。
“大哥不说二哥，你俩一个样儿，看来看去分得出胜负吗？”姬素闲伸手在中间晃了晃，打断她们的目光交流。
“被人打成什么样了还把药都喂到另一张嘴里去，硬打啊？我给你的其他药一点都没用，真是一点风险也不敢冒。以前刀口舔血兵行险招的时候，你那都快捅破天的胆子去哪儿了？”
姬素闲给尚榆晚穿上衣裳，还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伸手帮忙的十二，“这位就更厉害了，你先前服用过琅绛的麻筋散，整个身子就眼珠子能动一动了，怎么把舌头咬这么重的？要是再重些，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都能对自己狠成这样，真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仆，不，她们之间的感情堪比亲姐妹了。
姬素闲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手里扎针掏药的动作却丝毫不停顿。
尚榆晚她们知道姬素闲嘴硬心软，静静听着。
“都哑巴了？怎么不说话？合着就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啊？”
萧清顾给她个面子，默默举手：“那个......”
姬素闲头也不回：“你上次发了高热也没听我这个医师的医嘱，没好全就下床在鲁州城到处跑，还好意思和我顶嘴？”
她生起气起来就是皇帝也要骂两句。
萧清顾：“......”
尚榆晚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姬素闲额角暴起青筋，“你还敢笑？尚榆晚，别以为你......”
尚榆晚拿着一个锦盒在她眼前晃了晃，“别生气了，你看，这是什么？”
锦盒上刻有琅绛独特的纹饰，姬素闲一愣，“你从哪掏出来的？”
“你脱我衣裳之前放被子里了，想给你一个惊喜。”
姬素闲愣了愣，旋即眼前一亮，伸手把锦盒抓入手中，打开来看。
“这是琅绛的九转丹？你之前跟人赵将军硬打，就是为了偷这个？”
这药可珍贵了，虽然是琅绛国的那位药圣炮制出来的，但现如今的琅绛国内也出不了七八颗。尚榆晚哪搞来的这半颗？
话音刚落，姬素闲又觉得不对，“她当将军这么多年，又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怎么会把这东西随身带着？”
尚榆晚眉眼弯弯，“我赢回来的。”
“赢回来？你打赢了怎么是横着回来的，人家还好好的呢。”姬素闲挑眉，“这可是能延绵......”
她倏然一怔。
尚榆晚笑着叫她回神，“快去看看吧，万一是假的，我们也好掉头回去找人辩一辩不是？”
“你......”姬素闲抿抿嘴，哼了一声，“今日就先放过你俩！”
她抓起药箱忙不迭转身出去，“有事叫我！”
萧清顾看了看尚榆晚，又看看十二，“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咯。”
这两人看模样应是相认不久，得留出些空间给她们叙旧。
尚榆晚点点头。
萧清顾转身离开，手刚要把门拉开，就听见有人唤她。
“殿下。”
萧清顾回头看向尚榆晚。
“对不起。”
萧清顾一愣，随后在嘴边扯开一抹笑。
“没事的，我早就想通了。”
“就算没有你们，她还是会死。”
漏了马脚的眼线在她那位姑母的眼里就是一粒碍眼的沙子，是绝对容不下小满的。如若还有价值，也是要榨个干净才会杀掉。
况且萧清顾也熟知小满的性子，就算没有大哥在暗中周旋游说，小满也会为了她往后要走的路将自己变成一段台阶，让萧清顾踩着自己的尸骨走上去。
小满要死，且必须死在姑母那边的人手里，无非就是为了让萧清顾能疏远萧桐，也是想要促使她与百家楼的关系能够更近，更紧，让百家楼相信萧清顾的决心，这样才会全心全意的辅佐她夺位称帝。
对小满来说，死得其所就是最好的结局。
只是......萧清顾当时亲眼看着小满身死，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人变成了一捧轻飘飘的黄土。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心生怨念。
不过萧清顾在追寻尚榆晚的路上就已经想通了。
一味的抱怨和怨恨是没用的，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在往后的日子里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尚榆晚看萧清顾的神色确实是释然了，心下稍松。
“叩叩。”
“是我。”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越竹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十二眼神一沉，露出几分杀气，尚榆晚却淡淡道：“扶我起来。”
十二依言将她扶起来坐在床上，正要掏出黑巾蒙住脸，却被尚榆晚制止。
“不必了，该来的总会来。”
经此一事，承明帝那老东西都会知道她的身份，越竹也就不必再瞒了。
十二垂眼应是。
萧清顾看了看这两人的神情，打开门，走到床边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就不信了，越竹不过区区一个龙武军统领，还能把她这个公主就地斩杀了不成？
尚榆晚知晓她有维护之意，心下微暖。
越竹步入房中，反手关门，行抱拳礼：“公主殿下，尚大人。”
他自然看见了守在尚榆晚身旁的十二，毫不惊讶，“是你啊。”
尚榆晚接了话头，“越统领好眼力，怕是早就看出来了吧。”
从鲁州城故意被十二伤到的那一次开始，越竹就已经开始怀疑，但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直到十二背着尚榆晚进客栈时露出的脸，才让他不得不承认——晚儿还活着。
他一直想试试尚榆晚，但一直不敢。
越竹拉个凳子坐下，隔着十步之外的距离直直看着尚榆晚，面色惨白，瘦可见骨，鬓边青丝掺着缕缕白发，在衣衫边缘暴露出的药纱包了一层又一层，宛如琉璃娃娃一般易碎。
他沉默须臾，问道：“还好吗？”
尚榆晚毫不犹豫的讽刺回去：“你瞎了吗？”
越竹：“......”
萧清顾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越竹长叹一声，“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仇恨比蚀骨之毒还要令人窒息，你这又是何必？”
他原本不想过来，但还是没忍得住。承明帝手段非凡，尚榆晚是斗不过他的。
越竹想劝一劝尚榆晚，哪怕希望渺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尚榆晚皱了皱眉，笑了。“所以是我该死，还是尚家该灭？”
她冷笑道，“倘若那老东西灭的是越家，师父也会这般风轻云淡吗？”
越竹一怔。
“你忘了吗？”
尚榆晚轻轻抬起小臂，“我这双手除了能致使人上瘾的五毒散之外什么都沾。君子六艺，女子八雅，文韬武略，算计人心，为了活着我什么都学，什么都练。我甚至想过偷偷去学问天阁天师的本事。”
“我努力，上进，有韧劲儿，我爹教我尚家刀法，老东西也看重过我，他也曾真心传我剑术。”
时过境迁，尚榆晚还是喜欢使用双刀。
“而我的骑射，是你教给我的。”
“真论起来。”尚榆晚笑得无比讽刺。
“你和那老东西，都是我的师父。”
越竹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