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在莫斯科的街道上疾驰。透过车窗，能看到这座城市正在苏醒：清洁工在清扫积雪，早起的上班族匆匆走过，面包店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一切都那么正常，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但对陆时元来说，整个世界都悬在一根细线上。
医院到了。
林雨晴被迅速推进急救室，陆时元想要跟进去，被护士拦住了。
“家属不能进入，请在外面等候。”护士用俄语说道。
陆时元点点头，虽然听懂了，但内心的焦急让他几乎想要冲进那扇门。
看着紧闭的急救室大门，陆时元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度秒如年。
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外套和毛衣都给了林雨晴，但他感觉不到冷。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扇门上。
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一闪一闪，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不祥的事情。
王磊的电话适时响起：
“时元，雨晴怎么样了？”
“在抢救。”陆时元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我好怕。”
这是王磊第一次听到陆时元说“怕”这个字。这个在棋盘上运筹帷幄、从不示弱的男人，此刻的声音里有种让人心碎的脆弱。
“她会没事的。”王磊安慰道，“雨晴那么坚强，一定能挺过去。”
“都是我的错。”陆时元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如果我多注意一点，如果我陪她一起去......”
“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王磊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至少你找到她了，不是吗？”
是的，找到了。
但是晚了整整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在零下十几度的环境中，对一个毫无准备的人来说，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陆时元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偶尔有护士经过，看到这个坐在地上的中国男人，眼中都闪过同情。
一个小时过去了，急救室的门依然紧闭。
两个小时过去了，红灯还在闪烁。
陆时元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莫斯科的雪真大啊，就像五年前林雨晴父亲去世那天，杭州也下着这样的雨。
那一次，她失去了父亲。这一次，他差点失去她。
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残忍？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陆时元猛地回头，看到德米特里警官走了过来。
“陆先生。”德米特里的脸色凝重，“犯人抓到了。”
“谁？”陆时元咬牙切齿。
“三个俄罗斯人，他们已经交代了是受人指使。”德米特里拿出手机，“指使者是一个叫高梓晨的中国人。”
看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和转账凭证，陆时元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
“我们会通过国际刑警和中国警方合作抓捕他。”德米特里说，“您女朋友的情况怎么样？”
“还在抢救。”
德米特里拍拍他的肩膀：“她一定会没事的。我见过很多坚强的人，但像您这样为了爱人可以放弃一切的，很少见。”
“她值得。”陆时元看着急救室的方向，“她值得我付出一切。”
第三个小时，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他的脸上带着疲惫，但没有绝望。
陆时元冲上前，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病人脱离生命危险了。”
这句话如天籁之音。陆时元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重新有了颜色。
“但是，”医生继续说，“由于长时间暴露在极寒环境中，她的身体受到了严重损伤。需要住院观察，而且......”
“而且什么？”
“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比如关节疼痛、免疫力下降等。具体情况要看恢复状况。”
“没关系。”陆时元急切地说，“只要她活着，什么后遗症我都能接受。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医生点点头：“她现在还在昏睡，具体什么时候醒来，就得看她自己了。”
陆时元快步走进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各种仪器运转的轻微声响。林雨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各种管线连接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格外脆弱。
陆时元轻轻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
还是有些凉，但比之前好多了。那种刺骨的寒意已经消失，温度正在缓慢回升。
“雨晴，我在这里。”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你安全了，我们在医院。”
“医生说你会没事的，可能要睡一会儿，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等你醒来，我们就回家。回杭州，回到妈妈身边。”
“然后我们结婚，你穿白色的婚纱一定很美。”
“我们要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像我，女孩像你。”
“我们要一起慢慢变老，一起下棋，一起看日出日落......”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对未来的憧憬，声音轻得像羽毛，仿佛这样就能把她从死神手中拉回来，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林雨晴的眼皮动了动。
陆时元立刻凑近：“雨晴？你醒了吗？”
林雨晴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涣散，像是还没有完全回到现实世界。然后，她的视线逐渐聚焦在他脸上。
“时......元？”
声音虚弱，但对陆时元来说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天籁。
“是我，我在。”陆时元激动得热泪盈眶，“你终于醒了。”
林雨晴想要说什么，但喉咙干涩，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陆时元连忙倒了温水，小心地喂她喝。水温恰到好处，滋润着她干涸的喉咙。
“慢点，不着急。”
喝了水，林雨晴感觉好了一些。她看着陆时元，眼中突然涌出泪水：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陆时元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比赛......”林雨晴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要起身，“你的比赛！”
“别动！”陆时元按住她，“比赛不重要。”
“怎么能不重要？”林雨晴急了，“那是世界大赛，是你卫冕的机会！”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在几点？还来得及吗？快去！”
“已经结束了。”陆时元平静地说，“我弃权了。”
林雨晴愣住了，眼泪如决堤般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你比任何比赛都重要。”陆时元认真地看着她，“没有你，所有的冠军都没有意义。”
“可是...可是你会被禁赛的......”
“那又怎样？”陆时元温柔地笑了，“两年而已，正好可以陪你。”
林雨晴哭得更凶了：“你傻不傻啊...为了我放弃那么重要的比赛......”
“一点都不傻。”陆时元吻去她的泪水，“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在找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做对了。”
“因为失去什么我都能接受，唯独不能失去你。”
病房里，两个相爱的人紧紧相拥。
窗外的雪还在下，但他们的心却无比温暖。
这一刻，什么功名利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还在一起；重要的是，他们都还活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继续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