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棵老槐树开花的那个周末,我收到了少年的短信。他在照片里笑得灿烂,后颈的皮肤光洁如初,背景是重新翻修的孤儿院——如今成了流浪动物救助站。可当我放大图片,却发现墙角的阴影里,有团紫色藤蔓正顺着砖缝攀爬,藤蔓顶端挂着个怀表形状的花苞。
姑姑的灵魂在那天彻底消散了,临走前她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钢笔,笔尖从此常渗出淡紫色的墨水。我用这支笔记录下所有关于第七病栋的线索,笔记本渐渐增厚,纸页间却总夹着莫名出现的表链碎片,在深夜会发出细碎的滴答声。
秋分那天,市中心第七医院的地下室爆出新闻:施工队挖出个密封的金属箱,里面装满泡在紫色液体里的怀表零件。当记者拍到箱子侧面的刻字时,我手中的钢笔突然发烫——那行拉丁文翻译过来是:“献给第十二个黎明的祭品”。
当晚,我被噩梦惊醒,梦见七棵槐树同时枯萎,花瓣化作表链缠向城市的每个医院。惊醒后,我发现笔记本上的钢笔字正在自动重组,变成一行新的警告:“当最后一片槐花瓣落入输液瓶,第七病栋将在现实具象化。”
手机地图上的七个红点再次亮起,这次它们连成了一个六芒星图案,中心直指城市正中央的“第七医学博物馆”。我赶到博物馆时,正赶上闭馆,唯有顶楼的“医学史诡异藏品展”还亮着灯。展柜里陈列着生锈的手术钳、带血的护士帽,而在最中央的玻璃罩里,放着块跳动的紫色心脏,周围环绕着十二块怀表,每块表的指针都停在11:59。
“你终于来了。”玻璃罩旁的阴影里走出个穿西装的男人,他胸口别着博物馆馆长的名牌,面容却和当年的主任医师别无二致,“等了二十五年,就为了看第十二块怀表归位。”他抬手敲了敲玻璃罩,紫色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知道为什么七棵槐树会开花吗?那是初代实验体用最后的生命力设下的陷阱,就等你这个‘钥匙’把所有碎片聚齐。”
馆长按下展柜旁的按钮,地面裂开,露出直通地下的阶梯。阶梯两侧插满蜡烛,烛火是诡异的紫色,照亮了墙壁上用人体骨骼拼成的六芒星。尽头的石台上,放着个空的玻璃棺,棺盖内侧刻着我的名字。
“第十二个黎明,需要第十二个祭品。”馆长拿出那支熟悉的镊子,尖端闪着寒光,“当十二块怀表在你心脏上方共鸣,第七病栋就会从你的身体里长出来——想想吧,用一个人的生命,换整个医院的永恒,多划算。”
他话音刚落,阶梯上方突然传来犬吠声。少年带着几只流浪狗闯了进来,每只狗的脖子上都系着槐树枝编成的项圈。“他骗你!”少年将一块槐木牌子扔给我,上面刻着初代医生的遗言,“当年他才是真正的主谋,把自己的意识封进怀表,想借你的身体复活!”
馆长脸色骤变,镊子化作紫色毒蛇扑向少年。我举起钢笔挡在他身前,笔尖的紫墨与毒蛇碰撞,爆出无数光点。这时,博物馆外传来警笛声,而石台上的玻璃棺突然发出嗡鸣——十二块怀表从展柜里飞出,围绕着我旋转,表针开始疯狂倒转。
“不!我的轮回!”馆长大吼着扑来,却被倒转的时间力量分解成光点。紫色心脏在此时爆裂,化作漫天萤火,每只萤火都带着一段实验体的记忆。当最后一块怀表停在12:00,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崩塌,而我手中的钢笔,正将所有萤火吸进笔身。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博物馆的草坪上,怀中抱着支变成紫色水晶的钢笔。少年和流浪狗们守在旁边,他指着远处的七棵槐树——此刻它们重新抽出新芽,叶子是纯净的绿色。博物馆的地下室被彻底封锁,官方通报里说只是发现了些“年代久远的医疗废弃物”。
但我知道,有些回响永远不会消失。现在的我偶尔会在输液时看到紫色的影子,深夜写作时,钢笔尖会渗出带着记忆的墨滴,在纸上晕开怀表的形状。而城市的每个医院里,总有那么一个角落,在午夜十二点差一分时,会传来若有似无的滴答声,像极了表针走动的余响。
也许,第七病栋从未真正离开,它只是化作了更细微的存在,藏在每个恐惧的瞬间、每声午夜的心跳里。而我作为“钥匙”,能做的不是彻底抹除它,而是记住那些不该被遗忘的痛苦,让轮回在被看见的瞬间,获得停止的可能。
至于那支紫色水晶钢笔,我把它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每当有阳光照过,笔身里的萤火就会轻轻闪烁,像是在提醒我:故事的终局,从来不是遗忘,而是带着回响,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