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座城市三年,我在沿海小镇开了家旧物修复店。海风咸湿的气息本该驱散过往阴霾,却在某个暴雨夜被彻底打破。当我合上最后一个木箱时,箱底渗出的不是雨水,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黑色粘液,粘液里浮沉着半块残缺的寄存牌,牌面烫金的“307”字样在手电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窗外的暴雨突然变成了粘稠的黑雨,砸在玻璃上发出“噗嗒”声。店内的老式座钟指针猛地逆时针飞转,钟摆摆动时发出的不再是滴答声,而是婴儿压抑的啼哭。我冲进里屋翻出当年从钟楼遗址带回的怪树年轮切片,切片上的寄存柜纹路正在渗出血珠,每颗血珠落地就化作微型布娃娃,娃娃们手拉手围成圈,中间躺着个用黑发编织的襁褓。
襁褓突然蠕动起来,钻出个只有巴掌大的婴儿,他皮肤青紫,双眼紧闭,手腕上缠着根细如蛛丝的钟摆状红痕。当我颤抖着伸手触碰时,婴儿猛地睁开眼——那是双没有眼白的血瞳,瞳孔里清晰映出我现在的模样,以及三年前在钟楼地下核心看到的青铜钟全貌。
“咯咯……”婴儿发出非人的笑声,身体像气球般膨胀,转眼变成穿粉裙的小女孩,只是她的裙摆上绣满了我修复过的所有旧物图案:缺角的音乐盒、断裂的怀表链、刻着名字的旧相框。“你以为逃得掉吗?”她指尖划过墙面,留下深可见骨的爪痕,“诅咒的种子早就种在你修复的每样旧物里,只要有人触碰,就会生根发芽。”
话音刚落,店内所有修复好的旧物突然活了过来。怀表指针跳出表盘,在空气中划出猩红钟摆;音乐盒里钻出缠绕黑发的发条小人,跳着畸形的舞步;墙上挂着的老照片里,人物纷纷走出相框,他们手腕上都有钟摆印记,面无表情地围拢过来。我被逼到角落,看见那个婴儿正趴在粉裙女孩肩头,冲我露出尖利的乳牙,而他手腕上的红痕,已经变成了一条正在滴答走动的微型铜链。
小镇的警报声突然响起。透过被黑雨模糊的窗户,我看见街上的行人正一个个化作黑色粘液,汇入中心广场那座新落成的钟楼——钟楼的设计师正是我半年前接待的客户,他曾拿着刻有“307”的旧怀表请我修复。此刻钟楼顶端的铜钟正在喷吐黑雨,钟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最新的一行,是我在小镇登记的化名。
粉裙女孩抱起婴儿,走向店门:“该带你去见新的‘守钟人’了。”她推开店门的瞬间,黑雨倒卷而入,将我和所有活过来的旧物吞噬。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和钟楼的轰鸣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韵律——原来诅咒从未消失,它只是借着旧物修复的名义,在新的城市里找到了更完美的宿主,而我,终究还是没能逃出那座寄存鬼编织的永恒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