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曾经的孩童们早已成家立业,四散天涯。我独居在秦岭深处的竹屋里,每日对着满院凋零的蝴蝶兰发呆。阿岁走前留给我的铜铃突然剧烈摇晃,铃声穿透山林,惊起一群乌鸦——这是孩子们遇袭的讯号。
连夜启程,我在黄河渡口见到了气息奄奄的阿绫。她怀中的婴儿正在啼哭,那双眼睛却透着不属于婴儿的冰冷与阴鸷。\"师父...孩子...生下来就...\"阿绫话未说完,脖颈浮现出蝶形黑斑,化作灰飞消散在风中。婴儿突然停止啼哭,咧开嘴角露出尖牙,朝我伸出布满鳞纹的小手。
怀中的《蝶梦图》残页开始发烫,上面残存的圣女画像竟咧开嘴笑了。我猛地想起恶念的诅咒,原来它早已渗透血脉,在后代身上蛰伏。抱着婴儿连夜赶路时,我发现沿途的村落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的窗纸上都印着巨大的蝶影,而月光也诡异地泛着青紫色。
竹屋的结界在婴儿的啼哭声中寸寸碎裂。当我冲进门,只见满院蝴蝶兰的根茎都缠绕着血色丝线,通向屋内——七个孩子的魂魄被丝线串成一串,悬在房梁上。\"师父来得正好。\"阿岁的声音从婴儿口中传出,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蝶蛹,\"该让诅咒真正完成了。\"
画中圣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恶念凝成的实体。她披着由孩子们的嫁衣拼成的长袍,每走一步都有血珠滴落:\"小棠,这些年你东躲西藏,不过是在拖延罢了。\"她抬手一挥,孩子们的魂魄发出凄厉惨叫,蝶蛹在婴儿身上爆裂,无数幼虫钻进我体内。
剧痛中,我听见玄渊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用你的命...献祭...\"我咬破舌根,将最后一口鲜血喷在画轴残页上。燃烧的残页化作锁链,缠住恶念的脚踝。孩子们的魂魄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与我的血火相融。恶念发出不甘的怒吼,她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但在消散前,将所有幼虫注入了婴儿体内。
黎明时分,竹屋化作废墟。我躺在满地灰烬中,看着婴儿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他懵懂地看着我,眼中已没了邪气。但我知道,恶念的种子还在他体内,等待下一个十六年的苏醒。抱起孩子,我望向远方——或许这一世,我注定要带着诅咒,在逃亡与救赎中,永无止境地寻找那永远无法到来的终结。
怀中婴儿突然剧烈抽搐,他稚嫩的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青色纹路,如同无数细小的蝶翅脉络在疯狂搏动。我扯下衣襟将他紧紧裹住,却发现布料接触到那些纹路的瞬间,便被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山风呼啸而过,带来远处村落传来的阵阵哀号,声音里夹杂着熟悉的蝶翼震颤声,像是无数恶魔在振翅狂欢。
沿着蜿蜒的山路狂奔,我在一处断崖边发现了骇人的景象:原本宁静的村庄已沦为废墟,村民们的尸体扭曲成诡异的蝶形,他们的胸腔被剖开,内脏被掏空,取而代之的是堆积如山的蝴蝶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甜气息,那些蛹正在不断膨胀,发出令人牙酸的蠕动声。
“师父,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猛然转身,只见阿岁的魂魄漂浮在空中,他的身体半透明,隐约可见体内缠绕着黑色的丝线。“恶念的诅咒已经渗透到方圆百里,所有新生婴儿都成了它的容器。”阿岁的眼中满是痛苦,“而你怀里的孩子,是它最完美的宿主。”
话音未落,怀中的婴儿突然睁开双眼,瞳孔彻底变成血红色。他张开小嘴,发出尖锐的嘶吼,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他口中传来,周围的蝴蝶蛹纷纷炸裂,成千上万的血色蝴蝶蜂拥而出,朝着我扑来。我挥舞着随身携带的桃木剑,剑身上刻着的符文在血蝶的撞击下不断闪烁,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阿岁的魂魄突然冲进血蝶群中,他的身体开始分解,化作点点光芒,试图阻挡血蝶的攻势。“师父,带孩子去昆仑之巅!那里有上古大神留下的封印!”阿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你要做好准备,封印的代价...是你的生命!”
我咬紧牙关,抱着孩子朝着昆仑山脉的方向狂奔。一路上,血蝶如同乌云般紧追不舍,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溪水变成毒水。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来到昆仑脚下,望着高耸入云的雪山,双腿几乎失去了知觉。但怀中孩子身上散发的邪恶气息越来越浓烈,我知道,已经没有时间休息了。
艰难地爬上山顶,在一处冰川裂缝中,我找到了传说中的封印阵。阵眼处插着一把古朴的青铜剑,剑身布满青苔,却依然散发着威严的气息。我将孩子放在阵中央,自己握住青铜剑,鲜血顺着剑柄的纹路流入阵中。封印阵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无数古老的符文在地面上浮现,将孩子牢牢困住。
恶念的怒吼声在天地间回荡,孩子的身体开始剧烈扭曲,他的背后长出巨大的蝶翼,皮肤逐渐变成青铜色。我举起青铜剑,用尽全身力气刺向阵眼。刹那间,强烈的光芒吞噬了一切,我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的圣女,看到了玄渊温柔的笑容,也看到了这些年与孩子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对不起,孩子们...”我在心中默默说道。随着封印的完成,我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天地。而怀中的孩子,在光芒中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的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希望这一次,真的能终结这场跨越千年的诅咒,让世间不再被血色蝶影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