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秀岭村土路染成一片赤金。林烬踏着最后的光影归来,脚步沉稳,每一步落下,脚下尘土都无声凝结出蛛网般的浅黑冰纹,旋即又悄然消散。他奔行如电,从沧月城至秀岭村,数十里路程,仅凭新生的帝骨之力便瞬息而至,肉身撕裂空气的呼啸声被远远甩在身后。
村口,几个扛着农具归来的老农远远瞥见那道笼罩在淡淡暮色中、却散发着无形冰冷气息的身影,如同见了瘟神,脸色骤变,慌忙拽着懵懂的孙子躲进路旁柴垛后。
“爷爷,是阿烬哥!”少年不解,还想挣脱,“小时候他还分我窝头呢!”
“闭嘴!”老农死死捂住孙子的嘴,声音因恐惧而发颤,“什么阿烬!那是煞星!血修罗!村长的手…海家满门…都是他…快躲好!”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林烬,仿佛在看一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
“看…是那疯子回来了…”
“离远点…听说他连天风宗的大人物都敢杀…”
“瘟神啊…别看他…”
细碎而惊恐的议论如同蚊蚋嗡鸣,在暮色中飘荡。林烬恍若未闻。幽冥战甲已隐没,只着一身沾染风尘的布衣,但那身经百战、屠灭武灵的帝威,却如同无形的寒流,让所有靠近者骨髓发冷。蝼蚁的聒噪,岂能入九幽大帝之耳?
他目光平静,径直走向村尾那间熟悉的破败小院。家,是此刻唯一能抚平丹田裂痕刺痛的地方。
然而,归家的路口,两道身影如同精心布置的绊脚石,杵在路中央。
“石枫!你这缩头乌龟,终于敢滚回来了!”一声尖利刺耳的娇喝划破暮色,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怨毒。
李茹!
她精心梳洗过,换上了压箱底的水绿罗裙,此刻正如同藤蔓般紧紧依偎在一个白衣青年身侧。那张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庞,因兴奋和某种扭曲的优越感而泛着红光,望向林烬的眼神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林烬脚步微顿,破碎丹田的隐痛似乎都加重了几分。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只想归家休憩,却被这等苍蝇聒噪…杀?污了帝名。不杀?聒噪烦心。
他抬眼,目光扫过李茹,最终落在她身旁那白衣青年身上。
杨忠。
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硬是被他穿出了“高手”的架势。双手背负,下巴微抬,眼神刻意放空,仿佛在眺望云端,实则眼角余光死死锁定着走近的林烬。十八岁的武士境,在沧月城这池塘里,确实算条小鱼,也难怪他自觉已是九天之龙。
“忠哥~就是他!”李茹拽着杨忠的胳膊,声音甜得发腻,指尖却带着狠劲指向林烬,“早上就是他欺负我!吓唬我!还…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她添油加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杨忠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味李茹发间的廉价香粉味,肩膀故作潇洒地从她脑袋下移开。他踱步上前,步伐刻意放慢,每一步都踏得尘土微扬,试图营造出“高手登场”的压迫感。
“呵…”他发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目光终于“纡尊降贵”地落在林烬身上,如同打量路边的草芥,“没想到我杨忠,有朝一日竟会为你这等村野贱民出手,真是…自降身份啊。”他摇头叹息,仿佛无比惋惜。
“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施舍般的傲慢,“谁让你不开眼,得罪了我的茹妹?这样吧,念你无知,自断双腿,再爬过来磕一百个响头,喊一百声‘姑奶奶饶命’,今日便饶你这蝼蚁一命。”他负手而立,下巴抬得更高,仿佛已经主宰了眼前蝼蚁的生死。
李茹痴痴地望着杨忠挺拔(自认为)的背影,眼中星光点点。这才是她的盖世英雄!一句话定人生死!石枫?只配跪地求饶!
林烬的脚步甚至未曾停顿。
他径直向前,目光掠过杨忠那张写满“优越感”的脸,如同掠过一块挡路的土坷垃,口中只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聒噪。”
“你!”杨忠脸上的风轻云淡瞬间凝固!如同精心搭建的纸牌屋被一口气吹散!他预想中的恐惧、颤抖、跪地求饶一样都没出现!迎来的竟是不屑一顾的“聒噪”?!
一股被彻底藐视的羞怒瞬间冲垮了他脆弱的自尊!尤其是在李茹面前!这让他感觉像个小丑!
“找死!!!”杨忠暴怒狂吼,俊脸扭曲!什么高手风范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他体内微薄的武元疯狂运转,属于一星武士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右手五指成爪,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取林烬咽喉!他要捏碎这贱民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那该死的“聒噪”!
劲风扑面!爪影如电!
林烬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对着那气势汹汹扑来的身影,抬起了右手。
食指微屈。
然后,对着虚空,极其轻微地——
一弹。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声微不可察的空气震颤。
然而,就在这轻描淡写的一弹指间!
一股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新生帝骨万钧之力的无形气劲,如同无形的巨锤,后发先至,狠狠轰在杨忠那毫无防备的胸膛之上!
“噗——!”
杨忠前冲的身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城墙!狂暴的气劲透体而入!他脸上的狰狞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取代!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被抽飞的破麻袋,以比来时快十倍的速度倒射回去!
砰!咔嚓嚓!
杨忠的身体狠狠砸在路旁一棵碗口粗的槐树上!树干应声断裂!他如同烂泥般滑落在地,胸口深深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恐怖的拳印状深坑!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鲜血不要钱似的从口鼻中涌出,身体筛糠般抽搐,只剩下出气多进气少的微弱呻吟。
武士境的“高手”,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彻底废掉!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暮色中的路口。
李茹脸上的得意、崇拜、期待,如同劣质的胭脂水粉,瞬间冻结、剥落,只剩下惨白如纸的惊恐与茫然。她张着嘴,看着刚才还如同天神下凡的“忠哥”,此刻像条死狗般瘫在树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远处偷看的村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那煞星的注意。
林烬甚至未曾再看一眼那堆烂肉般的杨忠,更未理会抖若筛糠的李茹。他仿佛只是随手掸去衣襟上的一粒微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那炊烟袅袅的破败小院。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他孤寂而冰冷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身后,只剩下李茹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以及杨忠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的痛苦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