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浆液包裹的“胎炉”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云舒的意识,如同沉入一片温暖、厚重、蕴含着无限生机的金色海洋。破碎的痛苦、撕裂的混乱、冰冷的邪秽……都已远去。唯有眉心那一点青色的火种,稳定地燃烧着,如同定海神针,锚定着她的存在。
在这片生机的海洋中,无数破碎的意念和记忆碎片,如同退潮后显露的贝壳,被那青色的火焰温和地梳理、照亮。
是青崖观后山懒洋洋晒着太阳,丹炉里烤着红薯的烟火气……
是冰冷凤冠压颈,九龙九凤冠压裂伤口的屈辱与剧痛……
是椒房殿阴脉探秘,赤脚触地时的森然寒意……
是冷宫撬金砖开荒种红薯,与春喜分食的暖意……
是五雷符劈开棺材板,面对顾晚晴“亡魂”时的凛然不惧……
是龙榻上以丹炉抵住帝王喉咙,冷斥“贫道修的是无情道”时的决绝……
是太液池畔涅盘引动离火,白发如雪引星力时的神性与漠然……
是虚空乱流中,离火炉魄自毁撕裂通道时,那声充满眷恋的“走——!”
是道心碎裂时,那焚尽神魂的剧痛与虚无……
是暖玉胎炉中,被薯香引燃生命之火时,那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咆哮……
无数画面、无数情感、无数道法的领悟……如同百川归海,在那青色火焰的照耀下,不再是无情道基下被剥离、被压制的杂质,而是……构成“云舒”这个存在的、不可或缺的基石。
无情道心,是琉璃高塔,纯净剔透,却易碎难全。
而此刻,那青色的火焰,不再依托于琉璃塔。它扎根于破碎的废墟,以红尘烟火为壤,以山河龙魂为骨,以帝王执念为薪,以离火涅盘为焰。它包容了喜、怒、哀、惧、爱、恶、欲,却又超脱其上,如同淬炼万物的熔炉,将这一切熔铸成一种更加坚韧、更加磅礴、更加贴近天地本源的……力量。
这不是忘情,而是……融情于道,以情御法!
道基不再是冰冷的规则框架,而是……活着的、流淌的、如同大地般厚重、如同火焰般炽烈的……生命印记!
嗡……
残破的青铜炉壁发出低沉的共鸣。炉壁上那些古老的符文,在青色火焰的映照下,流淌出全新的、充满生机的道韵。这残炉,不仅承载了她的离火本源,更承载了她破碎与重生的全部历程,已然与她新生的道基融为一体,成为她本命道法的一部分。
炉内,云舒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不再是属于道姑云舒的清冷,也非涅盘凤魂的神性漠然,而是……一片深邃的青色!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新芽,蕴含着无尽的生机,又如同深埋地心的熔岩,潜藏着焚尽八荒的力量。青色的火焰在瞳孔深处静静流淌,平和,却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她轻轻抬起手。暖玉浆液顺从地分开。指尖,一缕青色的火焰跳跃而出。这火焰没有离火的狂暴,没有涅盘之火的霸道,却带着一种中正平和、焚邪不焚正、净秽存真的奇异特性。火焰周围,空间微微扭曲,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又心悸的威压。
心念微动。
轰!
青色火焰瞬间暴涨,化作一只振翅欲飞的火焰青鸾,清越的鸣啼在静室中回荡!
心念再转。
青鸾散开,火焰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一个繁复玄奥的净化法阵,散发着驱散一切阴邪的气息。
最后,火焰收敛,在她掌心凝聚成一枚小小的、青翠欲滴的……红薯嫩芽虚影?嫩芽上,流转着大地厚德与烟火人间的温暖道韵。
玄诚子和众长老看着炉中苏醒、眸蕴青焰、掌控着全新力量的云舒,震撼得无以复加。这已非他们认知中的任何道法!这是独属于她的道!于残炉余烬中,以红尘为炉,重铸己身之道!
云舒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玄诚子疲惫却欣慰的脸上。她微微颔首,青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嘴唇微动,声音透过暖玉浆液传来,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却清越如玉石相击:
“师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