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被禁军押走时,金簪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浅痕,划痕的弧度与楚君逸案头那枚青田石印章的边缘完全相同。苏锦璃望着那道痕,忽然按住楚君逸的手腕——他的指节又在发冷,帕子下的咳嗽声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檐角垂落的冰棱。
“回屋吧,”她替他拢紧狐裘,“雪气伤肺。”檐下的冰棱折射着日光,棱面的角度与披香殿暖炉铜纹的折线完全相同,楚君逸顺着光看去,见容妃宫里的掌事太监正站在廊下,手里的拂尘穗子用红绸扎着,绸布的经纬密度与柳贵妃枕下字条的衬纸完全相同。
“容妃倒比我们想的沉得住气。”楚君逸咳着笑,指尖在苏锦璃掌心写了个“忍”字,指腹的薄茧蹭过她掌心的纹路,与他刻在青田石上的“南”字起笔完全重合。苏锦璃反手握住他的手,将暖炉塞进他怀里:“太医说你该静养,可这宫里,能让你安心养病的地方,怕是只有这方寸屋舍了。”
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炭块的裂纹里嵌着细碎的草木灰,与柳将军兵符拓片边缘的磨损痕迹完全相同。苏锦璃揭开药罐,晨露煎的枇杷膏泛着琥珀色,膏体表面的波纹与太液池晨雾的褶皱完全相同。她用银勺舀了半勺,吹凉了递到楚君逸唇边:“今日的膏子加了川贝,是陈昱从城外药农手里收的,药根的须痕与容妃宫里窗棂的雕花凹槽完全相同。”
他含着药勺眨了眨眼,忽然偏头咳出半口血,猩红落在炭盆里,火星溅起的弧度与北境地图上的关隘走向完全相同。苏锦璃忙用帕子擦他唇角,却见帕子角绣的兰草叶尖,与容妃昨夜派人送来的安神香药包边缘完全相同。
“她倒是会做人情。”楚君逸扯过帕子自己擦了擦,“那香里掺了藜芦,与我喝的枇杷膏相冲,亏得你昨夜翻了《本草图经》,认出药包上的缠线是西域的绵线,线芯的红绒与柳贵妃侍女袖口的滚边完全相同——定是容妃借了柳家的人来送这‘好意’。”
苏锦璃将药包扔进炭盆,火苗舔舐着绵线,燃尽的灰烬飘起来,形状与容妃宫门前那棵老槐树的枝桠完全相同。“陈昱说,容妃今早去给太后请安,鬓边插了支白玉簪,簪头的凤凰纹与先帝赐给柳老夫人的那支完全相同。”她往炭盆里添了块新炭,“柳家倒了,她反倒敢亮这簪子,是想告诉旁人,她与柳家的渊源深到能摘清干系?”
楚君逸忽然笑出声,笑得急了又咳起来,苏锦璃忙给他顺气,却见他袖中滑出半片锦缎,缎面的暗纹是缠枝莲,与容妃常穿的那件藕荷色宫装完全相同。“这是昨日搜披香殿时,从梁上揭下来的。”他指尖点着锦缎边缘,“边缘的撕裂处沾着松脂,与太庙梁柱的护木涂料完全相同,容妃去年曾以修缮太庙为名,让她母家的工匠进过宫,那些工匠的工具箱锁扣,与披香殿梁上的暗格锁完全相同。”
苏锦璃将锦缎凑到烛火边,果然在角落看到个极小的“容”字,笔迹的收锋与柳贵妃临摹《兰亭序》的捺笔完全相同。“是柳贵妃替她藏的?”她蹙眉,“这锦缎看着像账本,经纬里夹着极细的棉线,线色的深浅与太液池水位刻度完全相同——难道记的是漕运的事?”
楚君逸忽然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窗纸上——有人影在晃,影子的轮廓与容妃宫里那个掌事太监完全相同。苏锦璃立刻将锦缎塞进炭盆,火苗腾地窜起,她转身去倒茶,茶盏与桌面相碰的声响里,掺了声极轻的咳嗽暗号——这是她与陈昱约定的信号,意为“有异动”。
太监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了停,随即传来通报声:“楚大人,容妃娘娘赏了些新制的杏仁酥,说是润肺的。”苏锦璃开门时,见食盒上的铜锁刻着缠枝纹,与柳贵妃妆匣的锁扣纹路完全相同,她接过食盒的瞬间,指尖触到盒底的凉意,与太液池冰面的温度完全相同——这盒点心定是从极寒的地方取来的,而容妃宫里的冰窖,钥匙由皇帝亲掌,她哪来的冰藏点心?
“替我谢过娘娘。”苏锦璃笑着颔首,见太监袖口沾着点银粉,与楚君逸朝服盘扣的缠丝银线完全相同,“公公这袖口的银粉,倒是稀罕。”太监慌忙拢袖:“是方才给娘娘擦步摇时蹭的,娘娘新得的赤金步摇,流苏上镶了银箔,与楚大人朝服的银线一般亮。”
关上门的刹那,苏锦璃立刻将食盒倒扣,盒底的暗格里藏着张字条,纸边的毛茬与沈家密道油纸的纤维完全相同。楚君逸凑过来看,见字条上用朱砂写着“寅时三刻,太庙西北角”,笔迹的弯钩与容妃在奏折上的朱批完全相同。
“她倒急了。”苏锦璃将字条凑到烛火上,“想用鸿门宴引我们去?”灰烬落在炭盆里,与之前药包的灰烬混在一起,竟拼出个“死”字,笔画的粗细与柳将军兵符上的鹰爪纹路完全相同。
楚君逸忽然剧烈咳嗽,咳得弯下腰时,袖中的青铜小鼎掉在地上,鼎足的铜锈蹭在砖缝里,颜色与食盒锁扣的铜绿完全相同。“这鼎是去年容妃之父容尚书送的,说是西周古物,”他喘着气拾起鼎,“鼎腹内侧的铭文,与柳家兵符拓片背面的小字完全相同——原来容家早就与柳家勾连,这鼎怕是他们传递密信的信物。”
苏锦璃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妆匣里取出那枚珍珠簪,簪头的莲花纹在烛光下转动,花瓣的弧度与太庙梁柱的雕花完全相同。“我去太液池打水时,见太庙西北角的墙根有新土,土粒的大小与容妃宫里花盆里的陶粒完全相同,”她将簪子塞进楚君逸袖中,“这簪子能开锁,是沈家特制的,齿纹与太庙库房的锁芯完全相同。”
夜深时,楚君逸的咳嗽总算轻了些。苏锦璃坐在案前磨墨,墨条的纹路与北境地图上的山脉走向完全相同,她忽然想起白日里陈昱说的话——容妃昨夜去了趟冷宫,给废妃林氏送了件棉衣,棉衣的针脚与柳贵妃朝服的补丁完全相同。
“林氏是先皇后的表妹,”楚君逸的声音带着倦意,“当年被构陷巫蛊,打入冷宫时,手里攥着半块龙纹锦,锦缎的金线与柳贵妃袖口的滚边完全相同。”他忽然握住苏锦璃的手,“容妃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林氏?还是林氏手里有容家的把柄?”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雪花落在窗纸上,融化的水痕与楚君逸咳在帕子上的血痕完全相同。苏锦璃吹灭烛火,在黑暗中轻声道:“寅时三刻,我去太庙,你留在这里。”楚君逸的手猛地收紧:“你忘了太医说我这病要静养?可没说不能去太庙走一趟。”
他的指尖带着药香,与她发间的薰衣草香缠在一起,像去年在江南时,两人在药圃里摘的紫苏与薄荷,气味交织着,却各自分明。苏锦璃叹了口气,从柜里翻出件玄色斗篷:“这斗篷的里子是羊皮,毛茬的密度与禁军盔甲内衬完全相同,是陈昱托人做的,能防刀剑。”她替他系好斗篷带,“到了太庙,见机行事,别硬撑。”
楚君逸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指腹沾着的枇杷膏甜味还在:“你才要小心,容妃宫里的侍女擅长用毒,她们的指甲缝里常藏着鹤顶红,粉末的色泽与胭脂铺里的朱砂完全相同,你今日戴的银镯子,遇毒会发黑,千万攥在手里。”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苏锦璃扶着楚君逸走出屋。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覆盖的速度与太液池冰面增厚的速度完全相同。两人走到太庙西北角时,见墙角的老槐树下站着个黑影,披着件灰斗篷,斗篷的兜帽边缘绣着回纹,与容妃宫里的竹篮纹路完全相同。
“楚大人,苏姑娘。”黑影掀开兜帽,竟是容妃的掌事太监,他手里提着盏灯笼,灯笼纸的透光率与披香殿窗纸完全相同,“我家娘娘在里面等。”
穿过侧门时,苏锦璃注意到门轴的磨损痕迹,与柳将军兵符上的鹰喙缺口完全相同。太庙的偏殿里燃着烛火,烛芯的焦痕与楚君逸刻在青田石上的“南”字收笔完全相同,容妃正坐在供桌旁,手里摩挲着块玉佩,玉佩的沁色与太液池底的淤泥完全相同。
“楚大人倒是敢来。”容妃抬眼时,鬓边的白玉簪反射着烛光,与柳老夫人那支簪子的光晕完全相同,“本宫还以为,柳贵妃倒了,你们该忙着邀功请赏。”
楚君逸咳了两声,帕子上的血珠滴在青砖上,与供桌腿的红漆剥落处完全相同。“娘娘深夜召臣来,总不是为了看臣咳血吧?”他将帕子收起,“方才在披香殿搜出本账册,记着去年北境粮草的去向,账页的水印与容尚书府的信笺完全相同,不知娘娘可有兴趣看看?”
容妃的指尖猛地收紧,玉佩磕在供桌上,裂痕的形状与北境关隘的地形图完全相同。“楚君逸,”她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偏殿里回荡,与柳贵妃被押走时的嘶吼声频率完全相同,“你以为扳倒柳家就能高枕无忧?别忘了,你父亲当年通敌的罪证,还在本宫手里。”
苏锦璃忽然将灯笼举高,烛光照在供桌后的幔帐上,帐角的流苏缠在铜钩上,缠绕的圈数与容妃朱批上的圈点完全相同。“娘娘说的是那份用桑皮纸写的供词吧?”她语气轻缓,“纸浆里掺了梧桐絮,与您宫里窗纸的成分完全相同,去年陈昱在废纸堆里捡到半张,絮状的纹路与您方才摩挲的玉佩沁色完全相同——想来是您故意丢的,想引我们去找全份?”
容妃的脸色霎时白了,起身时带倒了供桌,香炉摔在地上,灰烬里滚出个小瓷瓶,瓶身的冰裂纹与楚君逸那枚青铜鼎的纹路完全相同。苏锦璃捡起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这是‘牵机引’,与沈家青瓷瓶里的毒粉同属一类,只是毒性更烈,发作时的抽搐弧度与柳贵妃掀翻案几的姿态完全相同——娘娘是想用这毒,让我们步柳贵妃的后尘?”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陈昱带着禁军冲进来时,靴底的雪泥蹭在地上,与太庙灶膛的焦土完全相同。“容妃娘娘,”陈昱捧着本账册,“这是从您寝宫的梁上搜出的,记载着您与柳将军私通的书信,信纸的火漆与容尚书的印章完全相同。”
容妃猛地看向楚君逸,目光里的怨毒与柳贵妃最后看他们的眼神完全相同。“你们早就设好了局。”她忽然大笑,笑到流泪时,泪水落在玉佩的裂痕里,与苏锦璃泼的艾草水反应,显出“容”字,与柳贵妃茶盏里的“反”字笔法完全相同,“楚君逸,你以为皇帝会信你们?他不过是借你们的手除了柳家,下一个就是你!”
楚君逸咳得更厉害了,苏锦璃扶着他往外走,经过容妃身边时,他忽然低声道:“我父亲通敌的罪证,早在三年前就被我换了,那份假证上的墨迹,与您给柳贵妃的密信完全相同——您当年帮柳家构陷我父亲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容妃被押走时,玉佩从袖中滑落,摔碎的碎片在雪地里拼出个“亡”字,与楚君逸青田石印章上的“南”字形成诡异的呼应。苏锦璃望着那字,忽然想起昨夜楚君逸在灯下拓印青田石,墨汁晕开的边缘与此刻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完全相同。
回到屋时,檐角的冰棱正在融化,水滴落在铜盆里,声响的间隔与楚君逸平稳后的呼吸完全相同。苏锦璃替他解下斗篷,见他后颈沾了片雪花,雪花的六角形与他案头那枚珍珠簪的莲花瓣完全相同。
“该煎药了。”她转身往药炉里添柴,“今日的晨露该落在梅枝上了,我去摘些带露的梅花,入药能顺气。”楚君逸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与炭盆里逐渐旺起来的火苗完全相同。
“等雪停了,”他望着窗外,“我们去太液池边看芦苇吧,去年你说那里的芦花像江南的柳絮,风一吹,飞起来的弧度与你绣帕上的兰草完全相同。”苏锦璃笑着点头,见他案头的青田石印章旁,放着块新刻的木牌,牌上的“安”字,笔画的轻重与他们交握的手的力度,竟也完全相同。
炭盆里的火渐渐稳了,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依偎着,像幅被岁月磨旧却愈发清晰的画。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梅枝上的声响,轻得像苏锦璃给楚君逸缝补袖口时,银线穿过布面的声音——那些藏在细节里的锋芒,终究都化作了此刻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