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池长老比叶尘想象的还要老。
老和尚坐在黑熊精洞府的贵宾席上，整个人像一具包着人皮的骷髅。他的袈裟华贵得刺眼，金线在火光下流动如液态阳光，与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形成诡异对比。
\"......那猴子一棍就打碎了藏经阁的柱子。\"金池长老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若非老衲假死脱身......\"
黑熊精不耐烦地打断：\"袈裟呢？\"
\"被那猴头夺回去了。\"金池长老从袖中掏出一块锦缎碎片，\"只抢救到这一角。\"
叶尘站在角落，看着黑熊精接过那块布料闻了闻，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观音菩萨亲手绣的'锦襕袈裟'......\"黑熊精的声音里带着贪婪，\"整件袈裟上该有多少佛力......\"
叶尘的尾巴不安地扫着地面。按照原着，接下来黑熊精会趁夜盗取袈裟，引发与孙悟空的大战。他必须想办法阻止——或者至少给自己留条后路。
\"灰耳参谋，\"黑熊精突然点名，\"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老秃驴？\"
洞府里所有目光齐刷刷转向叶尘。金池长老浑浊的眼珠盯着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呃......\"叶尘的狼耳朵抖了抖，\"属下认为，长老与黑风山有多年交情，理应......\"
\"放屁！\"一个虎妖将领拍案而起，\"这老东西引狼入室，害得我们被那猴头盯上！该煮了喂狗！\"
金池长老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老衲愿以《大悲咒》全本相赠。\"
洞府里瞬间安静下来。黑熊精的爪子悬在半空：\"当真？\"
\"另有《金刚经》注释本三卷。\"金池长老又加码，\"皆是大唐玄奘法师亲笔所书。\"
叶尘看到黑熊精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在妖怪世界，佛经是提升修为的捷径，何况是取经人亲手抄写的版本。
\"参谋，\"黑熊精转向叶尘，\"带他去藏经洞休息。派三个......不，五个护卫盯着。\"
叶尘领命，带着金池长老穿过蜿蜒的隧道。老和尚走路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骨头随时会散架。
\"小施主，\"金池长老突然开口，\"你身上有股特别的气息。\"
叶尘的爪子下意识握紧刀柄：\"长老何意？\"
\"非妖非人，亦非仙佛。\"金池长老深深吸气，像是在品尝空气中的味道，\"有趣......\"
藏经洞门口，叶尘安排了最机灵的五个小妖看守。临走时，老和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只枯瘦的手像铁钳般有力。
\"水煮不开是因为山太高，\"金池长老低语，\"让水妖把锅搬到温泉边试试。\"
叶尘浑身狼毛炸起。这句话明显是在回应他昨天在厨房的\"科学实验\"——这老和尚怎么会知道？
回到自己的小洞穴，叶尘辗转难眠。他点亮油灯，翻出从藏经洞顺来的《妖力基础》，试图找些保命法术。突然，一阵轻微的刮擦声从洞口传来。
\"灰耳哥？\"小珠的声音伴着蛛丝垂下来，\"那个老和尚好可怕，我刚才看见他在吃虫子......\"
叶尘示意她小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一直在抄经，但......\"小珠的八只眼睛闪着不安的光，\"他用的是自己的血。\"
叶尘心头一紧。这绝不是正常和尚的行径。
\"对了！\"小珠突然想起什么，从丝囊里掏出一团蛛丝，\"我按你教的二进制，把今天听到的对话编进去了。那个老和尚说......\"
叶尘接过蛛丝，借着灯光解读上面的节点编码。随着信息被破译，他的尾巴毛逐渐炸成鸡毛掸子。
金池长老在策划献祭整个黑风山，换取唐僧肉。
\"得警告大王......\"叶尘刚起身，又僵在原地。黑熊精会相信他吗？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妖，指控与黑风山有百年交情的高僧？
\"灰耳哥，\"小珠用两只手握住他的爪子，\"你最近好奇怪。一会儿说什么'细菌致病'，一会儿又发明些奇怪装置......\"她歪着头，\"你真的是灰耳吗？\"
叶尘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小珠比他想象的更敏锐。
\"我......\"
一声巨响突然震动山洞，碎石从洞顶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敌袭！是那猴头打上门了！\"
叶尘拽着小珠冲出洞口，迎面撞上慌乱的妖怪群。整个黑风山乱成一锅粥，小妖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
\"按计划疏散！\"叶尘大吼，\"走七号隧道！\"
这是他为最坏情况准备的逃生方案——七号隧道通往山后的密林，出口处有他提前藏好的干粮和武器。
混乱中，叶尘瞥见金池长老站在高处，枯瘦的双手结着诡异的手印。更可怕的是，老和尚的袈裟下伸出无数细长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缠绕上附近小妖的脖子。
\"小珠，去找熊队长！让他带人去温泉区！\"叶尘推了她一把，\"我去阻止那老和尚！\"
\"但猴头已经......\"
\"那不是孙悟空！\"叶尘亮出爪子，\"是假货！\"
他逆着妖群冲向金池长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离老和尚还有十步远时，一根黑影突然刺穿他的肩膀。剧痛让叶尘跪倒在地，鲜血很快浸透半边皮毛。
\"有趣的狼妖。\"金池长老的声音不再苍老，反而带着金属质感，\"告诉我，你怎么识破幻象的？\"
叶尘咬牙撕下一块衣襟包扎伤口：\"真孙悟空不会......用毒。\"他喘着气说，\"而且......你变的蜜蜂......发光太规律了......像LEd灯......\"
老和尚——现在叶尘确信这绝不是真正的金池长老——歪了歪头：\"LEd？\"
\"还有......\"叶尘趁机向旁边滚去，\"真和尚不会知道......怎么在高海拔煮开水！\"
他猛地掏出小珠给的辣椒粉包砸向对方。粉末在空中爆开，老和尚发出非人的尖啸。那些黑影疯狂舞动，露出本来面目——无数细长的金属触手。
叶尘趁机冲向藏经洞。他的计划很简单：找到真正的佛经，用上面的佛力对抗这个冒牌货。但刚进洞就傻眼了——数以千计的经卷散落一地，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原本。
洞外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叶尘胡乱翻找着，突然注意到一个上锁的铁箱。箱子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玄奘亲笔，开者遭劫\"。
没时间犹豫了。叶尘用石头砸开锁，里面是一卷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心经》。他刚触碰到经卷，就感觉一股暖流涌入身体，肩上的伤口开始愈合。
\"找到你了。\"
金属质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叶尘转身，看到\"金池长老\"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银灰色的机械结构。那些金属触手如毒蛇般昂起，尖端闪烁着红光。
\"分析完毕：目标具有跨维度特征。建议活体解剖。\"
叶尘把《心经》挡在胸前：\"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型号：t-8000。任务：清除剧情干扰因素。\"机械和尚的眼珠变成红色扫描仪，\"你很特别，狼妖。你的存在让这个世界的熵值增加了37%。\"
叶尘的脑子嗡嗡作响。这根本不是《西游记》里该有的角色！难道是系统出了bug？还是说......
一道金光突然贯穿机械和尚的胸口。它僵硬地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突出的金色棍尖。
\"俺老孙最烦别人冒充我。\"
一个毛茸茸的金色手臂搭上叶尘的肩膀。叶尘缓缓转头，对上了一张雷公嘴的灿烂笑容。
\"小狼妖，你挺有意思。\"
真正的孙悟空就站在他身后，金箍棒另一端插在机械和尚体内。那根传说中的定海神针此刻正嗡嗡震动，仿佛在享受战斗。
机械和尚发出刺耳的电子音：\"警告！主要角色介入！启动自毁程序！\"
孙悟空一把拽过叶尘跳开。巨大的爆炸震塌了半个藏经洞，冲击波把他们掀飞到外面的空地上。
叶尘头晕目眩地爬起来，看到黑风山已经变成战场。熊大力带着一队妖怪正用叶尘发明的\"冷藏罐\"当盾牌，对抗三个机械沙僧；小珠和其他蜘蛛精在空中织着巨大的蛛网，困住一个机械猪八戒；而黑熊精本人......
\"吃俺老孙一棒！\"
孙悟空的金箍棒与黑熊精的黑缨枪相撞，冲击波掀翻了一排树木。叶尘这才发现黑熊精的眼睛变成了和机械和尚一样的红色。
\"大王被控制了！\"小珠从蛛丝上滑下来，\"那些金属虫子钻进了他的耳朵！\"
叶尘的心沉到谷底。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根本没有什么金池长老来访，从一开始就是这些机械生物的陷阱。它们伪装成唐僧师徒，目的是什么？
\"灰耳哥！\"小珠突然尖叫。
叶尘回头，看到最后一个机械和尚从废墟中爬出，胸口的大洞闪烁着电光。它举起一只变形为炮管的手臂，对准了正在激战的孙悟空后背。
没有时间思考。叶尘抓起地上的《心经》冲了过去。佛经在他手中爆发出耀眼光芒，机械和尚的攻击偏转了，能量束擦着孙悟空的头顶飞过。
\"烦人的虫子。\"孙悟空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棒，机械和尚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铁。
战斗结束得很快。没有了指挥者，其他机械生物相继死机。黑熊精晕倒在地，几只金属寄生虫从他的耳中爬出，被孙悟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叶尘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看着满目疮痍的黑风山。小珠正在用蛛丝给他包扎伤口，八只眼睛里噙着泪水。
\"灰耳哥，你差点死了......\"
\"我没事。\"叶尘勉强笑笑，转向正在检查机械残骸的孙悟空，\"大圣，这些到底是什么？\"
孙悟空挠了挠头：\"俺老孙也不全明白。像是从三十三天外来的玩意儿，专门搅乱劫数的。\"他忽然凑近叶尘，火眼金睛闪烁着金光，\"倒是你——明明是个小狼妖，却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
叶尘的血液凝固了。孙悟空看出了什么？
\"罢了罢了！\"孙悟空突然大笑，收起金箍棒，\"看在你刚才救俺老孙的份上，这次就不计较了。\"他眨眨眼，\"不过......\"
一根猴毛飘到叶尘掌心，变成了一颗金色的桃子。
\"下次见面，可就没这么好说话咯！\"
话音未落，孙悟空已经一个筋斗翻上云端，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尘呆立原地，掌心的金桃散发着诱人香气。小珠和其他小妖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远处，黑熊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中的红光已经消退。他环视一片狼藉的黑风山，目光最终落在叶尘身上。
\"灰耳参谋，\"黑熊精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们需要谈谈。\"
叶尘咽了口唾沫。他知道，关于自己真实身份的质问，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