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起,严瑾正式拜入墨山洞天,成了陈砚山门下第六位弟子。
老人在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天道六衍,尚有一缺,汝来补之,亦是命数。”
说完便拂袖而去,老神仙一副“我已经看穿你命运走向”的高深模样,留下一脸懵的严瑾站在院口。
从那以后,墨山洞天多了一个小疯子:早起最勤,夜睡最迟,灵力不够,努力来凑。整个墨山都知道,山门里来了一个修炼疯得不要命的小子。
白漪是他三师姐,冷得像冰窖开门,教起人来也不留情面。
“你这剑速?劈个灵枣都慢半拍,还想砍白玉京那帮狗东西?”
“你手里这玩意是剑?我看是裁纸刀。”
“别以为你有那诡异的无相灵根,我就不敢揍你。”
……
墨山是在一处“洞天福地”,严瑾白天被白漪丢进冰川挂上崖壁、拖在雪地练剑,每天劈得肌肉撕裂、筋骨碎裂,再靠那卷残卷恢复。
这要换别人,三天非废不可,严瑾却咬牙坚持,一声不吭。
他心里清楚,这次不是为了什么出人头地,而是为了复仇。要复仇,就得变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在万千大道之中他选了杀道。陈砚山没多说什么,只轻轻一点头,就把他交给了白漪。
白漪主修杀道和冰雪法门,性子冷、手更冷,教人从不讲情面。
她给严瑾定了个小目标——“三十日破杀气三层”。
所有人都觉得他起码得练仨月。结果他只用了二十七天。
白漪看着他,嘴角抽了抽:“破是破了,剑意还太稚嫩。”
然后转身去厨房给他炖了一锅大补排骨汤来掩盖自己内心的震惊。
但严瑾不满足。
他知道杀道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的目标,是掌控生死、命运、灵魂,甚至是轮回的归宿。
他要真正解开那卷黑白残卷的秘密。
所以,白天跟白漪练剑,晚上他就跑去缠纪怀学“天算”。
纪怀依旧那身黑白阴阳道袍,永远一副“我就是高人”的微笑模样。
但这位二师兄是真有料的。
星象、卦象、命理、推演……严瑾学得头大也咬牙坚持,连夜背星图、排卦象,做纪怀给的全部课业。
除了杀道与智道,他还盯上了陆焱的“神速遁术”。
陆焱擅雷火遁与影分身之术,一步百丈,快得跟闪电似的。
“你现在杀气太重,不适合我这门功法。”陆焱最初是拒绝的。
严瑾盯着他,淡淡回了一句:“跑得快,才能活得久,杀得更多。”
陆焱嘴角狠狠抽搐,看着面前这个眼里只有“暴力美学”的小师弟,终究还是点了头。
然后,严瑾又去找了大师兄沈青。
沈青是最“摆烂”的一个,衣服从来不整,头发披着像是刚从阵法里爬出来,讲符道的时候永远是:“哎呀,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你也画不成。”
沈青其实内心是很不喜欢严瑾带起来的这种“内卷”风气,要是他选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开摆。
他原本也不想教严瑾就随便敷衍过去:“你这卷得我都快灵感枯竭了,一点都不想画符了。”
但严瑾还是来认认真真请教,规规矩矩喊大师兄。
沈青叹了口气,骂骂咧咧地答应:“教是可以教,但你别来烦我太多次啊!”
“好的大师兄。”
严瑾答应的像模像样但当沈青开始教严瑾符道之后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严瑾的符咒不走寻常路。其他人画个镇魔符,干脆利落,严瑾画的那叫一个怪异。那些原本应该规规矩矩的符文在严瑾的笔下变成了扭曲而抽象的线条。
沈青当场就抓狂了:“你这是在画符?你这分明是乱涂乱画!”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严瑾的符虽然看着怪异,但效果却是从未见过的效果。
好在沈青对那些规矩本来也是毫不在意也就随着严瑾去了。
之后严瑾从每个师兄师姐身上都学到了真传,但有一个人是例外——五师姐商心言。
但这不是他不想,是根本学不来。
商心言修的是“梦道”。
那是真正的神秘玄门、深不可测,唯有她一人能掌控。哪怕沈青在旁边旁听了一年,最多也就能窥得皮毛,至今都只敢在自己梦里画符模拟,不敢往深处走。
严瑾曾经有一回壮着胆子去请教商心言,少女那天穿着一身碧绿的长裙,站在亭台边望月,只是轻轻摇头,声音空灵而平静:
“梦,是自心之镜,若你不敢面对自己最深的恐惧,梦道便无法接引你。”
“恐惧?我什么都不怕。”
严瑾嘴硬说道,可下一秒——
商心言只是朝他轻轻一指,下一瞬,严瑾整个人便被强制拉进了梦境之中。
梦里,是他最不愿面对的那一幕:
白玉京的天牢燃着火,陈家上下沉没血泊中。他低头看见那个熟悉的红衣少女倒在脚边,睫毛沾血,唇角勾着熟悉的笑意。
“阿瑾,你终于来了,可我……真的等得好累。”
严瑾猛地冲她狂奔而去,想要大声喊她的名字,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梦醒之时,他坐在屋中许久,背脊都冷透了。
那之后,他再也没去找商心言。
那是一条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走的路,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还承受不起那个梦地代价。
——
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严瑾逐渐成了整个洞天中的一个异类传说:
他是杀道练得最狠的那个,剑意三层化气,四层见血,五层时整座雪峰都曾被他的杀气覆盖,连白漪都说过严瑾的杀心在她之上。
他也是智道入门最快的那个,仅用五年便能逆演三局小命理,连纪怀布的“九宫宿命阵”都被他用三炷香时间破得干干净净。
他是遁术爆发最狠的那个,雷遁、影分,混杂着陆焱那“逃命为本”的轻功,转眼间已可穿山越岭、腾空万里。
而他在符道修炼上更是离了大谱。
他的每一张符箓都像是涂鸦,但偏偏每一种符箓都有着自己的特殊功效。沈青对这事已经放弃抵抗,每次有人来请教严瑾的符术,他只默默送上四个字:
“量子画符。”
众师兄师姐们这才意识到:严瑾走的根本就不是单一的某一道。
他是在尝试集百家之长,在自创一途。
这种路,最容易使人疯魔,也最容易出怪胎。
某一日深夜,陈砚山路过严瑾的房间,看见屋中烛火还未熄,便推门进去。
只见严瑾盘膝而坐,一边吞药压制体内剑伤,一边强行运转法力打坐,神情沉静却透着一丝执拗。他左手持剑,右手握符,背后竟悬浮着那卷半裂的黑白残卷。
卷轴无风自动,卷面模糊,有画面闪现其间。
陈砚山看见了被斩首血影、一座雪落的孤坟、虚幻的红衣少女的回眸,还有一颗正在流血的心脏。
老人静静站了会儿,最终只是长叹一声,缓缓转身离去。
他没去打扰,也不想阻止。
只是低声呢喃着:
“我原想为你选一条清净之路。”
“可你终究……还是主动走上了这条血路。”
“那就走吧,严瑾。”
“但记住,走得再远,也别忘了你是谁。”
“你不是一件工具,更不该成为仇恨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