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x401次列车的合金车门合拢时,陈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腕表内侧的重生印记正在发烫,淡金色的纹路勾勒出“第七次循环”的字样。这是他第七次登上这趟列车,第七次在发车前摸到公文包里那半管泛着荧光的原始抗体,也是第七次看到十三岁的陈曦对着车窗哈气,用指尖画歪歪扭扭的防护面罩。
“爸,这次玉溪山穹顶总该是安全的吧?”少女的机械义眼在站台灯光下泛着冷光,去年第七区突围战的记忆碎片突然闪过她的瞳孔——那是陈铭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他为了抢最后一只血清,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感染者抓伤右眼。
陈铭没应声,左手按在公文包暗层的动作带着肌肉记忆的熟练。里面的原始抗体标签早已被他摸得发皱,“富士山研究所”的字样下,藏着他刻的极小的“林悦”——那是他失踪的妻子,也是这七次循环里,唯一能打破闭环的关键。
第三次循环时,他在调度室找到过妻子的尸体,她手里攥着的加密芯片显示:“Z-13母株伪装成乘客,已登上Ktx401,目标玉溪山穹顶核心”。而现在,斜前方那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后颈机械脊椎接口淌出的淡黄色黏液,和芯片里描述的母株特征分毫不差。
“爷爷,你的神经接驳线该换了。”陈曦突然开口,机械义眼自动扫描出对方的病毒活性:87%。这是陈铭教她的,在第六次循环里,正是这个老人假装咳嗽,将高浓度病毒孢子喷进了她的义眼接口。
老人咧嘴笑时露出金属假牙:“小姑娘懂行啊?我孙子以前也在黎明重工……”话没说完就剧烈呛咳,手帕上的铁锈色血斑刺得陈铭眼睛生疼——和第五次循环里,他自己被感染时咳出的颜色一模一样。
列车启动的瞬间,陈铭猛地拽起陈曦:“去车厢连接处!”
广播里女播报员的声音突然扭曲成兽吼时,陈曦的义眼已经弹出警报:“Z-13活性92%,感染扩散速度1.2s\/人”。这比上次循环早了整整47秒,意味着母株已经提前苏醒。
“那个乘务员阿姨!”陈曦突然指向过道,穿制服的女人右臂正异化为鞭状,眼球被菌丝吞噬的瞬间,她胸前的工作牌晃出“林悦同事”的字样——第七次了,每次都是这个女人先变异,每次她的第三脊椎都还留着微弱的生命信号。
“别碰她!”陈铭按住想冲过去的女儿,匕首出鞘的寒光里,他看见女人脖颈处剥落的皮肤下,病毒菌丝正在形成诡异的樱花状纹路——那是母株在标记宿主,第六次循环里,他就是被这纹路缠上,最后变成了无意识的改造人。
老人突然站起,佝偻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陈铭将陈曦推进检修通道,自己反手甩出军用匕首,精准刺穿老人的左胸——那里是母株伪装的心脏,也是七次循环里找到的唯一弱点。
“坐标记好!”他对着通道里喊,声音因为用力而嘶哑,“地下三层,樱花标本盒,密码是曦曦生日!”
怪物的骨刃刺穿他腰侧时,陈铭摸出最后一颗手雷。强光炸开的刹那,他看见陈曦的义眼在黑暗中亮着,像他第一次送她这只义眼时,她眼里闪的光。
“爸!”通道盖合上的瞬间,女儿的哭喊声传来,“这次你一定要活下来!”
陈铭靠在车厢壁上,看着母株的菌丝从伤口爬上来,视野渐渐模糊。第七次循环了,他终于确定妻子留下的樱花标本里,藏着母株的原始抗体。
列车冲出隧道时,玉溪山的穹顶在晨光里泛着淡蓝。陈铭笑着拉开手雷保险栓——这次,他看到的不是死亡,而是女儿捧着标本盒,在第八次循环的春天里,对他招手的模样。
检修通道的铁盖刚合上,陈曦的机械义眼就弹出了父亲的生命体征——心率归零的红线刺得她眼眶发酸。第七次了,每一次循环到这里,父亲都会用命给她争取时间。她抹了把脸,掌心摸到义眼接口处渗出的冷汗,忽然想起父亲在第五次循环时说的话:“曦曦,别信记忆里的春天,要自己种出来。”
通道里弥漫着机油和病毒孢子混合的怪味,陈曦按亮手腕上的荧光棒,光柱里飘着无数灰白色的菌丝。她的义眼突然自动切换到热成像模式——前方十米处,密密麻麻的红点正在蠕动,那是被母株寄生的乘客,他们的骨骼正在异化成武器,关节处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第六节车厢有安全门。”她低声自语,脚步却顿住了。第七次循环的这个节点,本该有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从通风管跳下来,塞给她半张富士山地图。可现在,通风管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头顶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陈曦猛地抬头,看见通风栅栏外贴着张扭曲的脸——是那个乘务员林悦,她的鞭状手臂正疯狂抽打栅栏,可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清明,像是在示意她往反方向跑。
“她在保护我?”陈曦的义眼突然闪过母亲的影像,第四次循环里,母亲也是这样,变异后用最后力气挡住了追来的改造人。她咬咬牙,转身冲向相反方向的检修口,那里是父亲在第七次循环开始前,特意用荧光笔做的标记。
推开检修口的瞬间,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整节车厢已经变成了母株的培养皿,座椅上、天花板上,都覆盖着灰白色的菌毯,上面嵌着无数半异化的乘客,他们的胸腔还在微弱起伏,喉咙里发出“救我”的气音。
“别碰菌毯!”陈曦的义眼突然响起母亲预设的警告音,“Z-13母株能通过生物电流操控宿主!”她猛地跳上行李架,靴底擦过金属架时,带起一串火星——这是父亲教她的,高温能暂时逼退菌毯。
正前方,那个老人形态的母株正趴在天花板上,青黑色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不断滴落腐蚀液。它的骨刃上还挂着父亲的半截外套,衣角的樱花刺绣在菌毯的映衬下,泛着诡异的红。
“爸的抗体!”陈曦突然摸到口袋里的玻璃管,是刚才父亲推她进通道时,塞进她手里的。第七次循环了,她终于知道这半管液体不是原始抗体,而是能唤醒母株人性的“记忆血清”——母亲在第三次循环里,用自己的神经记忆提炼的。
母株突然嘶吼着扑来,陈曦翻身跳下行李架,故意撞翻旁边的消毒喷雾器。白雾弥漫的瞬间,她将血清狠狠砸向母株的脸——玻璃碎裂的刹那,她看见母株的眼睛里闪过无数画面:研究所里的樱花树,老人抱着孙子的照片,还有母亲和他争执的影像:“用活人做培养皿,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爷爷!”陈曦突然大喊,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你还在里面!”
母株的动作猛地僵住,骨刃停在离她咽喉三厘米的地方。菌毯开始剧烈收缩,露出底下被包裹的乘客,他们的脸上竟都带着解脱的表情。陈曦的义眼突然捕捉到母株左胸的微弱闪光——那是个微型存储器,和父亲描述的“病毒母株销毁点”坐标装置一模一样。
列车即将驶入玉溪山隧道时,母株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不是愤怒,而是痛苦。它的身体开始崩解,菌毯像潮水般退去,露出老人原本的模样。他颤抖着将存储器塞进陈曦手里,最后指了指隧道口的方向,那里的穹顶正在缓缓打开。
“告诉……林悦……我做到了……”老人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飘向窗外,“樱花……盖开了……”
陈曦握紧存储器冲进驾驶室,父亲在第七次循环里教她的操作步骤突然清晰起来。当销毁指令通过紧急频道发送出去的瞬间,她看见隧道尽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母亲,她穿着防护服,手里举着朵纸樱花,背后是无数等待救援的幸存者。
“曦曦!”母亲的声音穿透通讯器,带着哭腔,“这次我们终于……”
列车冲出隧道的刹那,陈曦扑进母亲怀里。第八次循环的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像父亲总说的那个不会缺席的春天。远处,玉溪山的樱花正穿过刚打开的穹顶,落在每一个挣脱循环的人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