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冷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煤灰和烂菜叶子。
王强拉着吴爱莲脚下不停,专挑那种七拐八绕、又窄又深的胡同钻。北平的胡同多如牛毛像个天然的迷魂阵,最适合藏身也最适合甩尾巴。
火车站的枪声渐渐远了,但警笛和哨子声开始在附近的街面上响起来。鬼子和伪警察开始封锁搜查了。军统那帮人就算能从站台脱身也得扒层皮,短时间内顾不上追他们。但王强不敢大意军统在北平根基深厚眼线遍地,说不定哪个卖冰糖葫芦的、拉洋车的,就是他们的耳目。
“强子哥,咱们去哪儿?去联络站吗?”吴爱莲气息有点喘,腿伤刚好这么剧烈跑动还是有点吃力。
王强脚步没停:“不能去。现在去联络站就是把祸水往自家同志头上引。”
他脑子转得飞快。军统知道他的行踪,那他们知不知道北平地下党的联络点?万一他们在联络站附近也布了控,自己这一头扎进去,不光自己完蛋整个联络站都得被端了。
那个内鬼到底是谁?知道多少?
这事儿透着邪。他从国军少校“阵亡”,到成为上海特委的“马夫”,中间的环节是机密。知道“王强”没死又知道“王强”就是“马夫”,还知道他来北平的准确时间、车次——这情报级别太高了。
是组织内部出了叛徒?还是国军那边有老熟人通过什么渠道,把他的底给摸清了然后下了死手?
国军那边,恨他“投敌叛变”。组织这边如果出了叛徒,想拿他的人头去领赏也说得过去。
四面楚歌。
“那怎么办?”吴爱莲也想到了关节小脸绷得紧紧的。
“先找个窝,猫起来。”王强眼睛扫着,“找那种最乱、人最多、三教九流混杂的大杂院或者小客栈。越乱的地方越容易藏。”
他兜里手机又震。
“家人们,刺激不?刚下火车就享受VIp追杀待遇。”王强压低声音,带着点自嘲,“现在玩捉迷藏。北平胡同迷宫,挑战限时逃生。”
弹幕刷得飞快:
“电影学院学爸:高能!太高能了!主播这仇恨值拉满了!鬼子、军统双重追杀!内鬼悬疑!这剧本绝了!”
“抗战就要爽:妈的!军统这帮孙子!打鬼子没见这么积极,搞自己人一个比一个狠!主播别怂!反杀!”
“虐翻小鬼子:内鬼必须揪出来!千刀万剐!”
“历史达人:军统对付‘变节者’,手段极其残酷,宁可错杀。主播暴露,非常危险。建议暂时切断与任何已知组织的联系,独立行动,查清源头。”
“打鬼子我在行:大杂院可以鱼龙混杂,但也要小心包打听和地头蛇。注意伪装口音行为举止,别露馅。”
王强扫了一眼“历史达人”和“打鬼子我在行”的建议,跟他想的差不多。
“爱莲,放个‘小鸟’,低空看看附近地形,找找有没有巡逻队和暗哨。”
“好。”吴爱莲找了个墙角旮旯,飞快从随身小包里取出折叠好的微型无人机,巴掌大小颜色跟灰墙差不多,迅速放飞。
无人机无声升空贴着屋檐低飞。
王强手机屏幕上胡同的俯瞰图清晰显示。几条街外有伪警察在设卡,但还没搜到这边。附近有几个穿便衣的,在胡同口探头探脑不像鬼子也不像警察,八成是军统或者地头蛇的眼线。
“左边,穿过月亮门,再右拐,那边有个院子,人多,门口挂着‘吉庆店’的幌子,像个下等客栈。”吴爱莲指着屏幕。
“走。”
两人像两只猫,悄无声息地在胡同里穿梭。避开眼线翻过矮墙,最后闪身进了那个“吉庆店”的院门。
这是个典型的大杂院中间是天井,围着一圈破旧的平房住了十几户人家,还有几间辟出来当客房,住的都是些跑单帮的小贩、手艺人、逃难的,乱糟糟的。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味、泔水味和旱烟味。
一个管事的老头眼皮耷拉着坐在门口打盹。
王强从空间里摸出几张法币,都是旧的塞到老头手里:“店家,一间房,住几天。”
钱在任何时候都好使。
老头捏了捏钱眼皮抬了抬,扫了王强和吴爱莲一眼,灰头土脸像逃难的兄妹,这种人见多了。他收了钱指指西厢靠茅房的两间:“那两间空着,自己收拾。院里不许生事。”
“谢了。”
王强拉着吴爱莲进了屋。
屋里一股子霉味,土炕、破桌子、缺腿的板凳。
关上门两人才算松了口气。
吴爱莲靠着墙,揉着小腿:“强子哥,我这腿有点酸。”
王强过去蹲下隔着裤子给她捏了捏:“忍着点。这地方不安全,就是个临时喘口气的地方。”
他坐到炕沿上眉头拧成个疙瘩。
“内鬼。”他吐出两个字。
“会是谁?”吴爱莲声音发颤,“石队长他们?不可能!安邱那些人?也不会!”
“安邱的人不知道我的真名。知道我真名,又知道我是‘马夫’,还知道我行踪的……”王强脑子里把认识的人过筛子,“范围很小。要么,是我以前国军的老部下、老同事,有人投了军统,又恰好知道了我的新身份。要么就是组织里级别不低的……出了问题。”
无论是哪种,都让人心寒。
“叮铃铃……”
胡同外头,传来急促的自行车铃声,还有皮靴踩地的声音。
“警察!查房!都别动!”
一声吆喝在院子里炸开。
王强和吴爱莲腾地站起来对视一眼。
这么快?!
是冲着火车站的事例行搜查?还是军统的眼线,已经跟伪警察勾结追到这儿了?
吴爱莲手已经摸向腰间。
王强按住她的手摇摇头指指窗户又指指房梁。
不能打一打就暴露。
院子里鸡飞狗跳,女人的叫骂,孩子的哭声,警察的呵斥。
“哐当!”隔壁的房门被粗暴踹开。
“良民证!拿出来!”
“干什么的?什么时候来的?”
王强走到窗边从缝隙往外看。是几个穿黑皮的伪警察,领头的歪戴着帽子手里攥着警棍,不是鬼子也不是军统。看样子,像是例行公事或者收保护费。
但也不能大意。军统最擅长利用伪政权的力量。
脚步声到了门口。
“砰砰砰!”门被砸得山响,“开门!查房!”
王强给吴爱莲一个眼色,吴爱莲立刻躺到炕上,拿破被子蒙住头装病。
王强过去开门,脸上堆起惊慌和讨好的笑,腰弯着:“长官,长官,什么事?”
领头的伪警察拿警棍挑开门,一股子霉味冲出来,他嫌恶地皱眉,拿眼扫视屋里:“哪儿来的?良民证!”
王强赶紧把证件递过去,又从兜里摸出几张票子,悄悄塞过去:“长官,我们兄妹从保定乡下来的,投亲不遇盘缠也叫人偷了。小妹还病着您高抬贵手。”他口音都变了,一股子乡土味。
那警察掂了掂钱看看证件,再看看炕上蒙着被子、瑟瑟发抖(装的)的吴爱莲,又看看王强一脸窝囊相,不像什么硬茬子。火车站闹事的是敢跟皇军和什么人(军统的事,他们只知道有人跟皇军交火,具体身份不敢乱说)交火的悍匪眼前这俩不像。
他收了钱把证件扔回来,警棍在王强胸口点了点:“老实点!这几天城里不太平,少出去乱窜!听见没?”
“是是是,长官您慢走。”王强点头哈腰。
几个警察骂骂咧咧地走了去查下一家。
等脚步声远了王强才关上门长出一口气。
吴爱莲从被子里钻出来:“吓死我了。”
“暂时安全。”王强坐下,“但这说明,全城都在搜。我们得尽快搞清楚军统那边,是谁在负责这件事。擒贼先擒王不把领头的按住我们寸步难行。”
弹幕:
“电影学院学爸:影帝!主播这演技!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这孙子装的,绝了!”
“抗战就要爽:憋屈!太憋屈了!什么时候能痛快打一场!”
“虐翻小鬼子:先把内鬼揪出来!这比什么都重要!”
王强没看弹幕他从空间里,摸出一个香烟盒大小的金属盒子打开,里面是精密的电子元件。这是个信号追踪和监听设备。
“军统的人行动时会有内部联络,电台或者特定的联络方式。我要找到他们的频率,听听他们说什么。”王强开始调试。
“爱莲,你出去一趟。”
“啊?”
“别走远就在这附近,茶馆、小饭铺,人多的地方,坐一坐听听闲话。看看有没有人议论火车站的事,有没有提到什么特别的人。注意那些眼神不对、不像本地人的主儿。小心点一有不对立刻回来。”
“明白。”吴爱莲知道,坐以待毙不行必须主动出击,收集情报。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武器藏好开门闪身出去。
屋里只剩下王强。
他对着那个小盒子耳朵贴近。
空气安静下来。
内鬼、军统、鬼子。
三座大山压在头顶。
王强眼神冷厉。不管是谁既然你们先动了手,就别怪老子不客气。北平是吧?龙潭虎穴是吧?老子今天就搅合搅合,看看这水到底有多深!那个在车站喊他名字的三角眼那张脸他记住了。跑不了你!他必须把军统这条线摁住,才能腾出手来,执行他来北平的真正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