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师兄?”
前厅伙计们听着这称呼有点发愣,不过“何雨柱”三个字倒是熟稔。有人刚想开口说何师傅已经准备下班,却被青年急促的声音打断。
“我不是来吃饭的!”青年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灰色粗布褂子的领口,他攥着拳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我是太元武馆的弟子,找何师兄有急事!武馆那边出事了,杨馆主让他赶紧过去!”
这话一出,伙计们才反应过来。之前隐约听何师傅提过几句练拳的事,只是没当回事——这年头练拳的不少,大多是花架子,哪比得上灶台上的手艺实在?可瞧这青年的架势,不像是开玩笑,一身筋骨看着就结实,说话时气息沉稳,倒真有几分练武人的模样。
“您稍等!”一个机灵的伙计转身就往后厨跑,刚到门口就撞见拎着饭盒的何雨柱,“何师傅!前厅有个武馆来的,说有急事找您,瞧着慌得很!”
武馆?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手猛地收紧,饭盒的铝边硌得掌心生疼。是师傅杨佩元那边出事了?还是武馆里的师弟们惹了麻烦?他来不及细想,快步穿过前厅,目光落在那个灰衣青年身上。
这张脸有点眼熟,上回去武馆送药膳时见过,是太元武馆的弟子,好像姓赵。
“何师兄!”赵姓弟子见着他,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迎上来,声音压得极低,“您可算来了!”
太元武馆里,杨馆主早已定下何雨柱为传人,论辈分,他就是所有弟子的大师兄,这声“师兄”喊得理直气壮。
“出什么事了?”何雨柱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师傅他老人家没事吧?”
赵姓弟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往四周扫了眼,见伙计们都在远处忙碌,才凑到何雨柱耳边,声音发颤:“是王管教……王行师叔他……”
话音未落,何雨柱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指节攥得发白。王行是跟着杨佩元几十年的老人,不光是武馆的教头,更是师傅的左膀右臂,一手形意拳练得炉火纯青,在东直门一带颇有威名,怎么会出事?
“到底怎么了?”何雨柱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赵姓弟子咬了咬牙,语速飞快地说:“今天上午武馆招生,来了伙不明身份的武者捣乱,出手极狠。王师叔去理论,没成想对方有备而来,四个暗劲巅峰围着他打……最后……最后他们废了王师叔的胳膊,还放话说太元武馆不过是土鸡瓦狗,迟早拆了咱们的招牌!”
“四个暗劲巅峰?”何雨柱瞳孔骤然收缩。暗劲武者在京城已是少见,能练到巅峰的更是凤毛麟角,一下子冒出来四个,还专门冲着太元武馆来,绝不是偶然。
“走!”他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现在就去武馆!”
赵姓弟子赶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冲出鸿宾楼,何雨柱甚至没顾上解锁那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此刻哪还有心思管这些,心里头跟燃着一团火似的,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
东直门内大街,太元武馆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环上的铜锈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往常这个时辰,门口总会围着些看热闹的街坊,或是来学拳的半大孩子,今儿却空荡荡的,连个过路的都绕着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何雨柱的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皱得更紧。这门从早到晚都敞开着,除非出了天大的事,绝不会轻易关上。
“师兄,就是这儿。”赵姓弟子声音发哑,快步上前敲门,指节在门板上敲出“咚咚咚”的急响,“是我,小赵!我把何师兄带来了!”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一道缝隙慢慢拉开,露出个年轻弟子的脸。那弟子眼窝深陷,眼下泛着青黑,瞧见何雨柱,眼圈“唰”地红了:“何师兄……您可来了……”
门被拉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何雨柱快步迈进去,院里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平日里用来练拳的青石板上,散落着几片带血的布条,墙角的石锁翻倒在地,旁边还躺着根断成两截的齐眉棍,木头茬子上沾着暗红的血渍。
几个师弟坐在台阶上,有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有的低着头抹眼泪,见着何雨柱,都蔫蔫地喊了声“大师兄”,声音里满是颓丧。
“师傅呢?王叔在哪?”何雨柱沉声问道,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后院的月亮门上。
“馆主在前院正房呢,王师叔……王师叔也在那儿。”一个小个子师弟抽了抽鼻子,声音哽咽,“上午那帮人太狠了,上来就动手,王师叔为了护着我们几个,被他们……”
何雨柱没再追问,抬脚就往后院走。赵姓弟子赶紧跟上,压低声音补充:“那帮人看着面生,口音也杂,不像是京城本地的。出手路数邪门得很,拳风带着股阴劲,王师叔就是被他们的阴招伤了胳膊……”
正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何雨柱轻轻推开门,一股更浓的草药味涌出来,只见杨佩元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背影比平时佝偻了些,手里攥着根旱烟杆,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床榻边围着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都穿着藏青色的对襟褂子,手里拿着药膏,正小心翼翼地往床上人的胳膊上抹。床上躺着的正是王行,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双眼紧闭,两条胳膊不自然地垂着,袖口渗出暗红的血印,显然伤得不轻。
“师傅。”何雨柱轻声喊了句,脚步放轻走到床前。
杨佩元缓缓转过身,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平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柱子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快,帮你王叔看看,还有没有救。”
那三个老者闻言,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看向何雨柱。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打量着他,眉头微蹙——这年轻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怎么看都不像能治这种重伤的样子。王行这伤他们刚才查过,筋骨尽断,经脉受损,尤其是手肘处,像是被某种阴劲震过,连骨头碴子都碎成了粉末,别说练武,能不能抬起来都难说。
“馆主,这……”山羊胡老者犹豫着开口,“王教头的伤太重了,我们哥仨用了祖传的续骨膏,也只能勉强护住他的元气……”言下之意,是觉得何雨柱未必能有办法。
杨佩元摆了摆手,声音斩钉截铁:“柱子的本事,你们还没见识过。前阵子我被雷管炸伤,五脏六腑都受了震荡,就是他用药膳调理好的,连宫里出来的太医都夸他的方子独到。”
这话一出,三个老者都愣住了,看向何雨柱的眼神瞬间变了。杨馆主去年被炸伤的事他们听说过,当时都说凶多吉少,没想到竟是这年轻人救回来的?那可是内伤,比外伤难调理多了!
何雨柱没心思理会众人的目光,他俯下身,轻轻掀开王行的袖口。只见两条胳膊从手肘往下都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青黑一片,隐约能看到皮下扭曲的筋络,触上去一片冰凉——这是经脉被阴劲阻塞的迹象,再拖下去,就算骨头接好,胳膊也彻底废了。
“王叔?”何雨柱试探着喊了声,手指搭在王行的腕脉上。脉象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时断时续,显然失血不少,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王行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何雨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声音气若游丝:“柱子……别费力气了……这胳膊……保不住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可胳膊像是不属于自己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眼里涌上绝望的神色——对一个练武人来说,没了胳膊,比死还难受。
“王叔别说话。”何雨柱按住他的肩膀,眼神沉静,“你的伤能治,只是得费点劲。”
他站起身,转向杨佩元:“师傅,麻烦您让人把我上次带来的那个紫檀木药箱取来,就在我住的那间厢房床底下。再准备一盆烈酒,要高度数的,还有银针,越长越粗越好。”
杨佩元立刻点头:“小赵,快去!”
赵姓弟子应声就往外跑,院子里的师弟们听着动静,也都凑到门口,一个个抻着脖子往里看,眼里既有担忧,也有几分期待——大师兄要是能治好王师叔,那可真是神了!
何雨柱重新俯下身,指尖在王行胳膊的穴位上轻轻按揉,一边揉一边沉声问:“师傅,上午来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武馆?”
杨佩元猛吸了一口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啪”地爆开:“不清楚。前几天招生时他们就来过一次,砸了我们的招生牌,说是太元武馆不配在东直门立足。我本以为是些地痞流氓,没放在心上,让你王叔去处理,没成想他们是有备而来……”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怒意:“为首的那个家伙,自称‘铁爪李’,一手鹰爪功练得阴狠毒辣,你王叔的胳膊,就是被他生生捏断的!临走时还放话,三天后再来,要是我们不把武馆牌子摘了,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欺人太甚!”何雨柱的手指猛地收紧,按在王行“曲池穴”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王行疼得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却咬着牙没再吭声。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先治好王叔的伤,再查那些人的底细。他看向那三个老者,语气沉稳:“几位前辈,麻烦你们帮我按住王叔的肩膀,等下施针时可能会有点疼,别让他动。”
山羊胡老者连忙点头:“放心吧,交给我们。”
说话间,赵姓弟子已经拎着个紫檀木药箱跑了进来,箱子上雕着繁复的花纹,一看就不是凡品。何雨柱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码着长短不一的银针,还有十几个贴着标签的小瓷瓶,里面装着各色药膏和药材粉末。
他挑出三根最长的银针,在烈酒里泡了泡,又用火烧了烧针尖,目光落在王行的胳膊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王叔,忍一下,很快就好。”
话音未落,三根银针“嗖”地刺入王行的“肩井”“曲池”“合谷”三穴,针尖没入近半寸,手法又快又准,看得旁边三个老者暗暗点头——光是这手针灸功夫,就绝非寻常人能比。
银针入穴的瞬间,王行猛地睁开眼,疼得浑身一颤,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三个老者赶紧按住他的肩膀,低声劝慰:“忍着点,王教头,这是在帮你通经脉呢……”
何雨柱没停手,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暗红色的药膏,用指尖搓热,轻轻按在王行的胳膊上,一边按一边运气,掌心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白气——他竟是在用内劲帮王行化开淤积的阴毒。
随着药膏慢慢渗入皮肤,王行胳膊上的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些,原本冰凉的皮肤也渐渐有了温度。
“嗯……”王行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缓和了些许,显然舒服了不少。
杨佩元站在一旁,看着何雨柱专注的侧脸,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些。他就知道,这孩子从不会让人失望。只是那些敢在太元武馆撒野的杂碎,这笔账,迟早要跟他们算清楚!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把正房的影子拉得很长。屋里只剩下何雨柱施针的轻响,和王行压抑的呼吸声,一场关乎武者尊严的救治,正在这盏昏黄的油灯下,悄然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