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元开口时,声线里裹挟的内力明显沉厚了几分,震得案头青瓷茶盏都微微嗡鸣。何雨柱垂眸时瞥见老人袖口下露出的一截手腕——昨日还泛着青黑的经脉,此刻已隐隐透出淡红血色。
“杨老,您这气色……”王行喉头滚动,掌心不自觉攥紧了腰间刀柄。他随杨佩元出入城外据点时,亲眼见过老人运功后咳出的黑血,那截断裂的脊骨甚至能透过衣衫摸到嶙峋棱角。按太医院那位退休老御医的说法,纵使静养半年,能保住暗劲修为已是万幸。
何雨柱指尖搭在药渣堆里碾了碾,没吭声。方才熬药时他特意多留了三成火候,九节菖蒲与紫河车在陶釜里翻涌时,蒸腾的药气已凝成细密的金红色雾丝。这哪是普通药膳,分明是用三级药理宗师的手法,将百年山参的药力淬炼得只剩纯粹生机。
“柱子前几日配的方子霸道得很。”杨佩元屈指叩了叩桌案,指节落下时竟带起“咚”的脆响,“昨儿子夜运功时,那处淤堵三十年的气门突然通了。”他说着便要起身,王行眼疾手快地想去搀扶,却见老人已稳稳站定,袍角无风自动,带起的气流竟将窗台上的灰蝶兰吹得簌簌摇曳。
何雨柱望着老人后颈新生的几缕黑发,忽然想起三天前初次诊脉时,那如游丝般微弱的脉搏。此刻再看,杨佩元太阳穴处的青筋已隐隐有龙虎交汇之相,分明是暗劲巅峰才有的征兆。
“师傅且再服七日药膳,”他从帆布包里取出个紫铜药罐,罐口还冒着袅袅白气,“今晚这剂加了深海鲛人油,能将残留的陈年暗伤一并拔除。”铜罐入手微烫,何雨柱指尖微动,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内息顺着罐身渗入药汁——这是他用《百草秘典》里的“金针渡穴”手法,将药力凝练得更易吸收。
王行凑上前闻了闻,只觉一股清冽药香直冲脑髓,连日来因护主受的臂伤竟隐隐发痒。他忍不住看向何雨柱:这小子才十五岁,怎么连“易筋洗髓”的外门手法都使得这般纯熟?要知道太元武馆那帮自诩药理世家的弟子,熬制疗伤药时能保住三成药力就算顶尖了。
“杨老,”何雨柱忽然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个蜡丸,“方才在鸿宾楼后厨,听见两个穿灰布衫的在水井边嘀咕,说军管会新调来的那位特派员,手里攥着份‘武馆黑名单’。”蜡丸在掌心碾开,露出半片指甲盖大的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杨”字。
杨佩元接过纸片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腹青筋暴起。这朱砂印记他认得——三年前围剿城南匪帮时,那个叛逃的三弟子就用这种特制朱砂在密信上做标记。他深吸一口气,药气在体内游走时竟发出细微的爆鸣声,显然是动了真怒。
“柱子有心了。”老人将纸片凑到烛火上烧掉,灰烬落在铜盆里时已成粉末,“王行,你去把西跨院的青竹刀取来。”
王行应声而去,脚步却有些发沉。他知道杨老这是要动真格了——那柄青竹刀自五年前断了刀穗后就再未出鞘,当年老馆长就是握着这把刀,在玄武门独战三位东瀛浪人。
何雨柱望着老人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初入太元武馆时,杨佩元曾在月下教他扎马。那时老人总说:“国术一道,不在招式狠辣,而在气血绵长。”可此刻看着老人眼中重新燃起的锋芒,他忽然明白,有些时候,雷霆手段亦是慈悲。
“师傅,”他忽然跪下身,额头触地,“若有用得着徒儿的地方,万死不辞。”话音未落,只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托起,杨佩元的手掌按在他头顶,内力如暖流般涌入百会穴:“好徒儿,去把后院那株老槐树的枯枝劈了,为师要试试新力气。”
何雨柱应声出门,却在跨院门口撞见折返的王行。武师手里提着柄缠着青竹片的刀鞘,刀身尚未出鞘,却已有森然寒意透体而出。两人对视一眼,王行忽然咧嘴一笑,露出颗缺了半角的门牙:“小子,等杨老事了,陪叔练趟八极拳如何?昨儿你那手‘鹞子翻身’,可是偷学了我师兄的绝技?”
何雨柱摸了摸鼻尖,想起今早翻墙时,确实看见王行在演武场练过这招。他正想应承,却听见前院传来拍门声,紧接着是三大爷尖细的嗓音:“柱子在家吗?你三大妈蒸了槐花窝头,给你送俩尝尝!”
四合院的黄昏总是混着煤烟与饭菜香。何雨柱提着空饭盒穿过前院时,二大妈正蹲在自来水龙头下搓洗衣裳,见他过来便直起腰:“柱子今儿又带啥好吃的了?我闻着你这饭盒味儿,跟鸿宾楼的松鼠鳜鱼一个香!”
他刚想含糊过去,却见三大爷从东厢房探出头,鼻梁上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柱子啊,不是三大爷说你,年轻人要懂得节约。昨儿我可看见你往垃圾桶里倒红烧肉了——那肉皮炖得多烂乎,给我家小当吃多好!”
何雨柱脚步一顿。他想起中午确实把没吃完的半块红烧肉埋在了后院海棠树下——那是用空间里的黑猪肉炖的,油脂香得离谱,哪敢真让人看见。正思忖着如何应答,忽然听见中院传来“哐当”一声响,原来是傻柱家的门被撞开了,秦淮茹端着空碗站在门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饭盒。
“柱子,”她声音带着刻意放软的甜腻,“棒梗今儿考试得了满分,我想跟你借点白糖煮鸡蛋,行不?”说着便往他身边凑,眼角余光却瞟向饭盒缝隙里露出的一截蟹腿。
何雨柱侧身让开,将饭盒往身后藏了藏。他今早特意在药膳里加了两只阳澄湖大闸蟹,蟹膏金黄得能滴油,哪经得起这院子里的人惦记。正想找借口回屋,却听见西厢房传来李奶奶的咳嗽声:“柱子啊,过来帮奶奶挑挑白薯里的坏眼儿。”
老人坐在小马扎上,面前竹筐里堆着半筐蔫巴白薯。何雨柱蹲下身时,她忽然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压低声音:“昨儿你杨师傅差人送来了包点心,奶奶牙口不好,你拿回去吃。”油纸包入手温热,里面竟是块刚出炉的枣泥糕,甜香里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他心中微动,想起杨佩元说过李奶奶曾是太医院的药工。正想道谢,却听见院门口传来自行车铃铛响,贾张氏叉着腰闯了进来,花白头发上还沾着草屑:“何雨柱!你是不是偷了我家的煤球?我刚在垃圾桶里看见你扔的煤灰,跟我家那蜂窝煤一个纹路!”
夕阳正落在垂花门上,将何雨柱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看着眼前吵吵嚷嚷的人群,忽然想起杨佩元说过的话:“市井虽小,亦是江湖。”他深吸一口气,将饭盒放在石桌上,打开时露出半只油光锃亮的扒鸡——这是他特意从空间里取出来的,反正鸿宾楼师傅带点剩菜回家也正常。
“三大爷,”他夹起块鸡腿递给凑得最近的小男孩,“小当乖,吃了鸡腿好好念书。二大妈,这鸡皮肥,您拿去熬油烙饼香。”说着又给秦淮茹碗里拨了块鸡胸肉,“给棒梗补补脑子。”
众人见他如此大方,倒有些不好意思再纠缠。贾张氏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煤球”的事。何雨柱趁机端起饭盒想走,却听见李奶奶轻轻叹了口气:“柱子啊,明儿奶奶教你腌芥菜疙瘩,这伏天的芥菜,配棒子面粥最爽口。”
他回头时,正看见老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担忧。月光不知何时已爬上院墙,将老槐树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像极了杨佩元书房里那幅《寒江独钓图》。何雨柱攥了攥拳头,掌心还留着蜡丸的朱砂印——看来这四合院的江湖,也该开始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