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二月,京城的风裹着细雪粒子,打在四合院的青瓦上沙沙作响。何雨柱站在垂花门下,望着易中海涨红的脸,棉鞋尖碾着阶前结霜的枯草。他能看见对方工装第二颗纽扣处的补丁——那是一大妈用蓝布仔细缝的,针脚细密得像蚂蚁爬过。
\"柱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较真?\"易中海的语气软下来,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铝制烟盒,那是他去年在厂子里评上先进时发的奖品,\"傻柱喊了这么多年,街坊邻居都习惯了......\"
\"习惯了就能随便糟践人?\"何雨柱打断他,左手悄悄攥紧棉袄下摆。前世他记得清楚,这\"傻柱\"的名号像块狗皮膏药,让原主三十岁了还说不上媳妇,连街道办的介绍信都写着\"何傻柱\"三个字,\"从今天起,谁再这么叫,我就去派出所告他侮辱人格。\"
易中海的铝烟盒\"咔嗒\"掉在地上,他慌忙弯腰去捡,镜片滑到鼻尖,露出眼白上的红血丝。这个在四合院说一不二的八级钳工,此刻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不再是那个被他用两块杂面窝头就能哄着跑腿的呆子。
\"行,听你的,以后叫柱子。\"易中海勉强挤出笑容,直起腰时故意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你爹走了,院里街坊不能看着你们兄妹挨饿......\"
\"不用。\"何雨柱侧身避开,从棉袄内袋摸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鸿宾楼的介绍信,明天就去当学徒。军管会的同志说了,满十六岁能算正式工,我下个月生日,到时候就能领工资。\"他特意将\"军管会\"三个字咬得很重,看见易中海眼神闪烁,心中暗爽。
目送何雨柱离开,易中海蹲在墙根点燃烟卷,火光在寒风中明明灭灭。他想起去年冬天,何大清喝醉了在院里骂街,自己趁机用两斤粮票换了何家半间厢房的居住权——这事要是让这小子知道了......烟卷烧到过滤嘴,他猛地按灭在青石板上,火星溅在裤腿上,烫出个焦黑的小点。
前门菜市场里,猪肉案前围着七八个人,个个穿着带补丁的棉裤,腰间别着粮票本。何雨柱攥着十万块旧币,听见肉铺王胖子的吆喝:\"带皮五花肉一万二一斤,纯瘦的一万五!\"他想起早上路过国营粮店,棒子面标价七千二,黑面八千五,不由得在心里盘算起账来。
\"给我称一斤带皮的,再切点骨头。\"他把钱拍在案板上,特意露出袖口磨破的棉絮。王胖子挑眉看他:\"何家小子,你爹真不管你们了?\"周围人闻言纷纷转头,有个穿对襟棉袄的老太太啧啧叹气:\"作孽啊,俩孩子怎么活......\"
\"够活。\"何雨柱接过油纸包,故意让里面的骨头露出一角,\"我在鸿宾楼当学徒,以后有的是肉吃。\"这话既是说给旁人听,也是说给某个躲在暗处的眼睛——他能感觉到,许大茂的目光正从菜摊后面射过来,像只偷油的老鼠。
果然,刚转过菜摊,二八自行车的铃声就响起来。\"柱子,等等!\"许大茂晃着车把追上来,车筐里的铁皮饭盒叮当作响,\"听说你要去鸿宾楼?那儿的厨子可都是人精,你小心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劳您费心,我比某些人强,至少不偷藏不该看的东西。\"何雨柱盯着对方耳后未洗净的油垢,想起前世许大茂被抓时,从床铺底下搜出的那叠南洋画报,\"对了,您自行车铃铛挺响,跟后巷张大爷家丢的那个挺像。\"
许大茂的脸瞬间白了,他猛地捏紧车闸,后轮在雪地上划出半圈痕迹:\"你胡说!\"何雨柱没理他,转身走进副食店,听见身后传来骂骂咧咧的推车声。店里货架上摆着搪瓷盆、火柴、肥皂,还有少见的奶糖,玻璃罐上贴着\"每块贰仟元\"的纸条,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五万元,最终买了两块,用纸包好塞进棉袄内袋。
回到四合院,何雨水正趴在窗台前,用冻红的手指在结霜的玻璃上画小人。\"哥!\"小女孩看见他,立刻蹦下炕,棉鞋在地上拖出两道印子,\"我听见三大爷说,你买了肉肉?\"
\"先洗手,哥给你做疙瘩汤。\"何雨柱摸了摸妹妹的头,发现她刘海里沾着草屑,想必是在院里玩时摔的。土灶台上摆着半块硬邦邦的玉米饼,他拿起掰碎,扔进盛着温水的瓦盆里,看着饼渣慢慢泡软。
\"柱子,在家吗?\"院外传来一大妈的声音,何雨柱转身,看见穿灰布棉袍的妇人端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几块发黄的窝窝头,\"你三大爷说,你们好几天没开火了,这是刚蒸的......\"
\"谢谢一大妈,不用了。\"何雨柱挡住门口,目光落在对方手腕上的银镯子——那是易中海前年在鬼市买的,说是清末的老货,\"我刚从菜市场回来,买了肉和菜,您留着给国华吃吧。\"
一大妈愣在原地,看着少年关上门,手里的窝窝头突然变得烫手。她想起上个月,何大清还在时,自家国华偷拿了何家半块酱菜,被何雨柱追着跑了三条胡同,如今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生分?
厨房里,何雨柱将五花肉切成薄片,在铁锅里炼出猪油,油渣子捞出来放在碗里,妹妹的眼睛立刻亮了。\"先吃这个垫垫,汤马上好。\"他往锅里添水,放入切好的土豆块,又撒了把从鸿宾楼后厨顺来的花椒粒,浓郁的香味很快弥漫全屋。
何雨水攥着油渣子,突然开口:\"哥,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少年正在搅面疙瘩的手顿了顿,看着妹妹鼻尖上的霜花,想起何大清临走前塞在他枕头下的银元——一共五块,用红布包着,藏在炕席底下。
\"他有他的路,咱们有咱们的。\"何雨柱将面疙瘩分次撒入锅中,看着它们在沸水里浮沉,\"以后哥就是你的天,谁也别想欺负你。\"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咬着油渣子,嘴角沾着金黄的碎屑。
夜幕降临时,四合院的灯陆续亮起。何雨柱坐在炕沿,借着煤油灯的光,用何大清留下的菜刀削土豆皮。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想起陈寿亭白天说的话:\"明天来的时候,带双结实的鞋,后厨的地常年油水滑。\"窗外传来三大爷教儿子背《三字经》的声音,阎解放结结巴巴的背诵声里,夹杂着许大茂自行车的铃铛响。
\"哥,你看!\"何雨水突然举起手,掌心躺着两颗奶糖,\"你买的糖,我舍不得吃。\"少年鼻子一酸,接过糖纸,将其中一颗重新包好:\"你吃,哥在鸿宾楼有的是糖。\"小女孩摇头,将糖塞进他手里:\"一人一颗,哥哥不能少。\"
煤油灯芯\"噗\"地跳了一下,何雨柱看着妹妹熟睡的脸,想起白天在菜市场看见的宣传画:工人举着铁锤,农民捧着麦穗,上方写着\"劳动最光荣\"。他摸了摸腰间的菜刀,刀刃上还沾着土豆皮,却挡不住那股子锋利的劲儿。
这一夜,四合院的人都没睡安稳。易中海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想着何家的房子;阎埠贵数着抽屉里的粮票,算计着何家兄妹还能撑多久;许大茂盯着天花板,琢磨着怎么堵住何雨柱的嘴。只有东厢房的煤油灯,亮到后半夜,映出个少年弯腰磨刀的影子,在窗纸上晃了又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