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槐树又落了一茬叶子,扫院的笤帚声在晨雾里显得格外清亮。易中海蹲在自家屋檐下,吧嗒着旱烟袋,看着烟锅里明灭的火星子,心里正合计着何雨柱家的事儿。昨儿个刘海忠在院儿里咋呼着要办\"绝户席\",这事儿搁旧社会不算稀罕,但眼下都新社会好些年了,虽说街坊邻里还讲究个互帮互助,可明目张胆吃绝户的事儿,他这当一大爷的还真不好直接掺和。
\"他叔,你说柱子那孩子能应下这事儿?\"一大妈端着洗衣盆从屋里出来,盆沿儿磕着门槛发出轻响,\"自打何大清跑了,柱子在鸿宾楼当学徒,虽说能拿回些剩菜帮子,可自家兄妹仨的嘴都够填的,哪经得起这么多人造?\"
易中海用鞋底子碾灭烟蒂,抬头看了眼西厢房方向。何雨柱家的窗户还透着煤油灯的微光,想来这孩子又在摸黑练功——最近老见他在院子里扎马步,说是跟鸿宾楼的大师傅学的国术,强身健体。\"刘海忠那老小子算盘打得精,\"易中海咂摸咂摸嘴,\"他瞅着柱子年纪轻,又没个大人撑腰,想带着几家子来白吃白喝。可他忘了,这院子里除了咱,还有许伍德那老狐狸呢。\"
后院许家,许大茂正对着镜子梳大背头,发蜡是从百货商店赊的,油光锃亮得能照见人影。\"茂儿,\"许伍德坐在八仙桌前,吧嗒着翡翠嘴的旱烟袋,\"明儿去柱子家,别咋咋呼呼的,瞅准机会跟着刘头儿走就行。要是闹出啥乱子,你就说年纪小不懂事儿,别把咱老许家搭进去。\"
许大茂扭头嘿嘿一笑,后槽牙上还沾着昨儿的韭菜叶:\"爸您就擎好吧,我瞅那傻柱不顺眼好久了,这回非把他锅里的肉都啃干净不可!\"他晃了晃手里的搪瓷缸子,缸底还剩着半块硬饼子,\"到时候我就说肚子饿,看他能不给我盛碗热乎的?\"
许伍德眯着眼瞅着儿子,心里暗骂不成器。想当年何大清在的时候,自家没少从他那儿蹭油水,如今何大清跑了,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可要是占得太露骨,难免招人闲话。他磕了磕烟袋锅,往炉膛里添了块蜂窝煤:\"记住,事儿别做太绝,留条后路总没错。\"
刘家倒是热闹,五口人围在堂屋吃疙瘩汤,油灯芯子突突地跳。刘海忠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晒痕,碗沿儿碰着嘴角发出清脆的响声:\"明儿都给我精神点儿,到了柱子家,就说咱是来帮忙操持家务的。他要是敢不给饭吃,我就跟他说道说道旧时候的规矩——哪家没了大人,街坊四邻不该帮衬帮衬?\"
二大妈往儿子们碗里添了勺盐,心疼地看着仨大小伙子狼吞虎咽:\"他刘叔,咱可别太过分,柱子那孩子打小就实诚,别把人逼急了。\"
\"你懂个啥!\"刘海忠瞪了媳妇一眼,\"何大清跑了半个月,连个信儿都没有,这事儿要是搁过去,早该立继单、分家产了!咱不趁这会儿去,等柱子他妹长大了,咱还能捞着啥?\"他转向仨儿子,\"光齐、光天、光福,明儿到了地儿,见啥吃啥,别给老子丢人!\"
夜里十一点,何雨柱在院子里扎完最后一遍马步,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他摸黑走到自来水龙头前,捧起凉水洗了把脸,水里倒映着他日渐结实的肩膀——自打跟着鸿宾楼的王师傅学国术,饭量是一天比一天大,昨儿带回来的三个饭盒,还没到半夜就见了底。
\"这身子骨跟开了闸似的,\"他嘀咕着擦了擦手,从裤兜里掏出块硬饼子,掰成两半分给趴在门槛上的小花狗,\"再这么吃下去,每月那三十斤粮票怕是不够塞牙缝的。\"
刚躺到炕上,西屋的何雨水翻了个身,小声问道:\"哥,明儿真有人来咱家吃饭?\"何雨柱借着窗户缝透进来的月光,看见妹妹脸上的担忧,心里不由得一紧。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王师傅送的《少林棍法图谱》,还有从厨房顺回来的牛骨棒:\"放心,有哥在,没人能占咱便宜。\"
第二天一早,四合院的公鸡还没打鸣,刘海忠就带着仨儿子敲响了何雨柱家的门。\"柱子!柱子!\"他拍着门板,声音里透着股子热乎劲儿,\"大爷们过来瞅瞅你,顺便商量商量家里的大事儿!\"
何雨柱不紧不慢地穿上蓝布褂子,把牛骨棒塞进后腰,这才过去开门。晨光里,刘海忠身后站着许大茂,还有几个平日里不大来往的街坊,一个个都提着空饭盒,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刘叔,许兄弟,\"何雨柱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根竹筷子,\"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各位这么早就来串门?\"
刘海忠往门里探了探身子,一股葱花饼的香味儿钻进鼻子,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柱子啊,你爸走了这么些天,你兄妹几个也不容易,叔今儿个带大家伙儿来,是想帮你操持操持家务。老话儿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咱院子里的老少爷们儿,总不能看着你们喝西北风不是?\"
许大茂挤到前头,故意把搪瓷缸子晃得叮当响:\"就是就是,傻柱,我可听说你在鸿宾楼能吃四菜一汤,咋着,兄弟我今儿个来讨口饭吃,你不会不欢迎吧?\"
何雨柱扫了眼人群,看见易中海躲在最后面,手里攥着个空茶叶筒,显然也是来看热闹的。他心里冷笑一声,转身从屋里拿出个算盘,哗啦哗啦地拨拉起来:\"刘叔想帮忙操持家务,这是好事儿啊。不过丑话说前头,我每月工资三十七块五,粮票三十斤,家里还有俩孩子要养活。要是各位想在我这儿白吃白喝,那咱就得按旧时候的规矩来——\"
他把算盘往门槛上一放,阳光照在算珠上,泛着冷光:\"吃绝户的席面,按人头算,每人每天交二两粮票、五分钱伙食费。要是拿不出,那就劳烦各位帮我劈柴、挑水、哄妹妹写作业,咱等价交换。\"
刘海忠脸色一沉,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难对付:\"柱子,你这是啥话?咱这是看你可怜,来给你撑场面的,咋还跟叔算起账来了?\"
何雨柱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报纸,上面赫然印着\"破除封建陋习,树立文明新风\"的大标题:\"刘叔,您要是觉得我不懂规矩,咱就去街道办说道说道,让王主任评评理,这新社会了,还兴吃绝户这一套不?\"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许大茂瞅了瞅四周,发现好些人都开始往后退,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易中海咳嗽了两声,上前打圆场:\"柱子啊,你刘叔也是一番好意,要不这样,今儿个中午咱就凑个份子,在你家吃个便饭,往后的事儿,咱再从长计议。\"
何雨柱看了眼易中海,心里明白这是给双方找台阶下。他转身从屋里端出半盆杂面窝头,又切了盘咸萝卜条,往桌上一放:\"要吃便饭也行,不过我这儿只有粗粮淡饭,各位要是不嫌弃,就坐下对付一口。\"
刘海忠看着桌上的窝头和萝卜条,咽了咽口水,扭头瞪了许大茂一眼:\"你不是说他在鸿宾楼天天大鱼大肉吗?\"许大茂缩了缩脖子,嘟囔着:\"我也是听人说的......\"
\"刘叔要是吃不惯,\"何雨柱擦了擦手,\"我这儿还有半块窝头儿,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去给光齐兄弟垫垫肚子?\"
刘海忠脸色铁青,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今儿个事儿就到这儿,往后再说!\"说完,他带着仨儿子扭头就走,许大茂也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易中海瞅着人都走了,这才上前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柱子,行啊,有骨气。不过咱这院子里的事儿,还得讲究个和气生财......\"
何雨柱笑了笑,没接话。他望着院子里飘落的槐树叶,心里清楚,这事儿远没结束。但至少,他用自己的方式,守住了这个家的门槛。
日头渐渐升高,何雨柱从缸里舀了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何雨水从屋里出来,手里攥着个窝头:\"哥,你真厉害,把那些人都吓跑了。\"
何雨柱摸了摸妹妹的头,看着她手里的窝头,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几块油渣子,是昨天从鸿宾楼带回来的:\"中午给你和弟弟做油渣饼吃,咱兄妹仨,谁也不能饿着。\"
窗外,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晃啊晃,像极了小时候父亲挑着担子回家的模样。何雨柱握紧了拳头,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家,就得靠他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