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年嫔得了消息的时候,满脸阴云,但到底经过年蓁蓁冷言冷语的那次后,颂芝劝了她许久,她自己也想了大半夜。
虽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时间也难以收敛,可自打得了皇上带莞贵人去行宫的消息,她心里也是难过的很。
颂芝说的也对,这宫里哪里有盛宠不断的妃嫔,不过是今儿是我,明儿是你,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想不开又能如何?
寻常富贵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皇上富有天下,莫非还能只宠爱自己一个?
谁都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她又想起来年蓁蓁那日略带嘲讽的神情。
“姑母难道不为日后打算?”
“都是在宫里,姑母莫非没见过先帝那些无宠无子的太妃?”
“不过是看新帝的脸色过日子,莫非姑母日后也要到慈宁宫里,窝在侧殿里过日子不成?”
“您与皇后本不对付,日后不管是哪位皇子上位,她都是尊贵的母后皇太后,到时候,她莫非能让您过上好日子不成?”
“窝居侧殿,同旁的妃嫔挤在一起,在新帝面前没有半点情分,尊贵不在,日后吃喝怕是都要被人克扣,姑母,这样的寄人篱下的日子莫非您心甘情愿?”
“您不要和我说,您是半点没想过。”
“不说步步为营吧,可您若是半点没思量过以后,您这日子怕也是过得太顺遂了么?老爷子在家里总说居安思危,您是一点也没听进去不成?”
“姑母,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侄女我言尽于此,姑母日后若是还按着性子行事,那姑母打发人送侄女我回去,侄女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安安稳稳嫁人生子还是能成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活路,姑母要一条道走到黑,侄女我也不能陪着。”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侄女我也要走自己的活路。”
年嫔当时听了只觉得羞愧,什么时候一个庶女也能对自己指手画脚,可也是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是啊,若是自己一直生不出孩子,那日后又要如何?
抱养个孩子?年嫔心里苦,虽然她不愿相信,但皇上竟是这样冷硬的心肠,说是给了自己体面,可以让人接了哥哥们的女儿们进宫,可到底不是皇女,又能有什么用,温宜也没有让自己教养。
反而是让太妃教养,自己得了消息后,十分羞怒,曹氏原本和自己走得近,温宜也是自己看着出生成长的,皇上竟然连这点情分也没给自己。
随着新人们纷纷怀孕,年嫔心里越发难过,只因为她越来越明白了个道理,怕是自己真是不能生的,那么日后呢?自己与皇上情分一场,皇上是否给自己做了打算?
心思逐渐安定下来,老话说的对,只有经了事儿,人才能狠下心。
“你去把蓁蓁叫来。”
颂芝见年嫔面色还成,应了一声出去,没一会年蓁蓁就进来。
姑侄二人坐下,沉默无言,还是年嫔当先开了口:“皇上晋了甄嬛为嫔,让她住在了翊坤宫里。”
年蓁蓁一直盯着年嫔,就听她发问:“你觉着本宫应该如何行事。”
年蓁蓁听了就放下些心来,时间紧迫,若不是年嫔性子固执,她也不会走这步险棋,若是一个不好,怕是自己同她的本就脆弱的情分就要消耗殆尽。
沉思片刻年蓁蓁开口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自然是要翻篇,侄女听说皇后已经用了宝印,太后更是没有只言片语,若是姑母没有顺着皇上的意思来,怕是还要吃些挂落。”
“与其这样,不如顺水推舟。”
见年嫔听得认真,她又继续说道:“不过是一处宫殿罢了,又不是皇后的景仁宫,那永寿宫还空着,日后总有旁的宫殿给姑母住。”
年蓁蓁想着,还是先安抚住年嫔,见她没什么反应,她这才又接着说道:“您要给皇上上折子,咱们虽然搬到了景和宫里,但说不得还有些物件没来来得及收拾落在了翊坤宫里,您在折子里和皇上说,许您打发人回去收拾,总不好让从前用的物件少了落下。”
“您这段日子抄了不少经书,让人一并送去。”
“皇上到底与您有情分,如今更是为了新欢,占了您长住的翊坤宫,皇上心里难道没有半点愧意?如今正是就要靠着皇上的这份愧疚解了您的围。”
“如今正是春天上火的时候,您从前给皇上准备了什么物件,这回一并让人带了过去。”
“折子里先写上您这段日子如何诚心思过,又替皇后抄写了药王菩萨经书,最后再献给皇上吃食,这样一来总归能有些用处。”
最后年蓁蓁叹了气又说:“若是这样还不能成,那姑母,咱们就得考虑后路了。”
见到年嫔脸上有些落寞的神色,年蓁蓁还是说了句:“若是按着从前,您一定会闹起来,这样的事儿您怎么能忍气吞声下来,太后等着您发火、皇后等着您闹事,可偏偏越是这样,您越是不能顺了她们的心意。”
年嫔神色变换了几回,可还是按着年蓁蓁的法子,亲自写了折子,又让年蓁蓁帮着润色了不少,打发颂芝送去了养心殿。
苏培盛听小夏子说颂芝来了,心里就是一个咯噔,连忙出来一看,见颂芝神色沉静,稍微松了口气,立马开口:“姑娘怎么来了?”
“我们娘娘听说莞嫔要住翊坤宫,特意打发奴婢来请个旨意,宫里还有不少我们娘娘的物件,娘娘的意思是能让我们拿出来。”
苏培盛听了大感意外,他心里想着,这后宫里怕是要变天了啊!
连忙进去通传,颂芝进去行了礼,皇上当先开了口:“年嫔果真这样说?”
颂芝听了就明白,看来是苏培盛先同皇上说了。
她立马恭敬说道:“娘娘每日里诚心思过,又用心抄了经书,还设了小佛堂,每抄写一章,就在小佛堂里供着,得知莞嫔娘娘的事,我们娘娘倒是感慨了几句,不过如今在景和宫里也住惯了,倒是觉着比先前安静许多。”
苏培盛上前接过来匣子递给皇上,皇上开了一看,是一摞厚厚的纸张,皇上认得年嫔的字,一张张翻了翻,每一张都是毫无错漏,字迹里透着平和,心里也是叹了口气。
颂芝这时又说:“我们娘娘说了,皇上春日里总爱上火,寻常没有机会到御前,今儿趁着请旨的机会,让奴婢带了一盅炖梨来,娘娘说皇上喝了也能下下火气。”
苏培盛接过来递给皇上,皇上看着那白瓷炖盅,一时间也是有些感慨。
半晌后才说:“既然她诚心思过,又这样通情达理,即日起就复了她的妃位,只不过这华字,往日里生出不少事端,你回去告诉年妃,朕日后再给她寻个好封号。”
颂芝听了,心里感叹年蓁蓁果真是料事如神,又听复了妃位,心里激动,连忙行礼这才退下。
苏培盛见颂芝走了,低声问道:“皇上,这梨汤可要奴才替您热一热?”
皇上点点头。
没一会,宫里就又得了消息,众人还等着看年嫔笑话,没想到她竟然能忍下来,更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给她复位。
陵容得了消息后,心里感叹,年蓁蓁果然是厉害!
揣摩人心,分寸拿捏这样精准,让人佩服。
虽然明面上忍了下来,暗地里怕是已经想着出手了吧!就是不知道年蓁蓁同年妃会先对谁出手,又会怎样出手。
可真是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