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九仪惊呼出声，随即自嘲一笑：“怎么可能，陆肃尧，你就这么着急地为自己洗白吗？”
陆肃尧摇了摇头，鼻尖与她相抵：“凤娴，我将什么都告诉你……”
顿了顿，他继续补充：“只求你别再同我有隔阂，不要爱上赞普顿珠。”
撇开眼神，肖九仪抿了抿唇：“你先说。”
“就在这年，吐蕃之战大败。
我请罪回到盛京，皇上却并未怪罪我，那时我才知道，奸细已经在萧朝形成了体系完善的情报网，我们无论如何也是赢不了的。
皇上特派我调查奸细，而那时，祈福大典正在进行，多地奸细鱼龙混珠，正是调查的时候。
我看到你为我昏迷，却碍于军情在身不能同你见面。
后面你们回到盛京，我没办法得知你的消息，只在半月之后听说了你要远嫁去吐蕃和亲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向皇上上书，可天意难违。
我甚至想过带着你远走高飞，可我一介罪臣之躯又能给你带来什么？
于是我继续留在了萧朝，听圣上说吐蕃王子待你极好，我便也慢慢放下心来。
可谁料，吐蕃不守诚信，在你和亲远嫁的第四年继续来犯。
太子殿下主动率兵征战，足足三载未回京。
就在这时，皇上突然病重，太子远在吐蕃根本无法脱身，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肖世昌早已称帝登基。
我同太子殿下浴血奋战两日，却还是败在了肖世昌手中。
我原本同太子一起，被关在宗人府大牢中，可肖望舒主动替我求情，要同我成亲。
太子劝我答应，这样有朝一日我们还能有东山再起之时。
就这样，我答应了。
可我不愿成亲，便主动提出先订婚，后成亲。先率兵，让吐蕃归降，成亲的事宜之后再议。
肖望舒是同意的，她特别说要让我带回你让她见见……我本意也要将你带回盛京，便答应了。
可肖世昌自然是不放心我带兵的，专门派了韩文岳跟在我身边时刻监视。
我不怕，我太久不曾见过你，我只想同你见一面，看看你还好吗？”
说到这里，他双手颤抖，悲鸣着捂住脸：“可我从未想到，你竟会被折磨成那个样子……
我想我一定要把你带回盛京，一定要推翻肖世昌，一定要同你成亲……可仅仅是一场晚宴的时间！我再回去的时候，你就已经……”
“所以我杀了肖望舒。”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与肖九仪对视。
“什么！”肖九仪满面震惊。
大手抚摸上肖九仪的面颊，他轻笑道：“我杀了她，被韩文岳扣押回皇宫内的时候，我还试图刺杀肖世昌。”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可我太心急了，还是被抓住，没有成功……”
不知不觉间，肖九仪早已泪流满面，她愣怔了许久，缓缓开口：“那最后呢？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车裂。”
两个平淡的字像惊雷般扔进肖九仪的心脏。
她像是脱力般坐在软榻上，语调喃喃：“你为什么不早说，陆肃尧，你为什么不早说？”
上前一步，陆肃尧抚摸上肖九仪的发丝，将下巴放在她的发顶，少女身上清新的味道充斥在他的鼻尖，他深嗅一口，摇了摇头：“你怨我吗？”
泪珠一颗颗滚落，肖九仪被拥在怀中：“补偿我吧。”
“什么？”
“我说，陆肃尧，你补偿我吧。”
肖九仪的话回荡在耳边，陆肃尧苦笑着抬起头：“好。你说，怎么补偿。”
“帮我对付肖望舒和肖世昌，事成之后，我们再也不要有半分纠葛了。”
肖九仪的话语间满是疲惫：“到此为止吧陆肃尧，我们是没办法在一起的，我真的累了。”
指尖缩紧，陆肃尧笑着摇头：“我不会放弃你的，哪怕是死，我也要同你在一起。凤娴，上一世的遗憾我永远记在心间，所以这一世，我绝不会把你拱手让人。”
肖九仪并未回话，只是擦了把脸，慢慢起身。
她向前一步，眼神紧盯着陆肃尧的眉眼。
他似乎苍老了一些，瘦了一些，不像自己记忆中那般意气风发，倒是身心俱疲，看起来累得很。
终于，她嘴角挂出一抹笑意：“无论如何，陆肃尧，你欠我的，要补回来。”
“我不会再同你置气，但你要帮我，我们要一心。”
肖九仪的目光温柔有力，陆肃尧也笑出声，拍了拍她的头：“我们本就一心。”
七月中，肖望舒笄礼。
平阳宫内红轴飘扬，唢呐吹得震天响。
肖望舒被解了禁足，身着一身浅粉色的藕丝缎长裙，内衬素绢里织暗花缠枝莲纹。直领对襟上缀着五组白玉子母扣，袖口收窄至六寸，袖长及腕，倒难得体现出几分闺秀端庄之气来。
肖九仪位坐上宾，看着来贺喜的皇贵权臣逐一进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直到肖帝落座，宴席才正式开始。
肖望舒位于人群中央，看着前来吹捧的子臣一个个走向她面前，夸赞她落落大方，嘴角的笑意更是止不住。
赞普顿珠也在坐席之上。
他抬起酒杯，隔空同肖九仪碰了碰，眉梢抬起，像是二人都心知肚明般，勾唇将杯中酒饮尽。
肖九仪也举起杯，面上一片羞红，用宽大的纱裙袖口掩盖住酒杯，轻轻啜饮几口后，笑着同赞普顿珠对视。
肖望舒站在一旁，将二人间亲昵的互动看了个遍。
她咬了咬牙，从宾客中脱身，同身后的芳儿耳语：“东西准备好了吗？”
芳儿点了点头，语调却带着些后怕：“殿下，我们当真要这样做吗？万一被发现，那我们……”
“怕什么？”肖望舒眼神眯起，鄙夷地瞧了瞧身边的婢女：“你尽管安排人将药洒进她的酒杯里，旁的事情无需顾忌。”
看着芳儿还低头站在原地，肖望舒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是。”
肖九仪看着肖望舒的背影，心知肚明地挑了挑眉。
这么心急吗？
摆了摆手，兰芷上前一步：“殿下。”
“去，将我的杯子与肖望舒的换成一样的，记得隐蔽着些，去吧。”